很快到了倚翠轩,四下里静悄悄的,廊道里有两名衙役巡逻,伶妓和假母们困守在各自的房间里。
程伯到邻房等候,滕玉意则径直回房换衣裳,她简单梳洗了一下,找了几包绝圣和弃智爱吃的素点出来,想着五道还在小佛堂里,顺道将鱼酢等荤点也一并放到托盘里。
收拾好后环顾左右,发现条案上还放着一碟樱桃脯,滕玉意愣了愣,这东西还是那日抱珠和卷儿梨来时摆出来的,本来早该收起来,后来不知怎么忘了。
她穿过房间径自开了门,然而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程伯等人听到动静过来,滕玉意心不在焉对霍丘说:“把这些吃的端到小佛堂去。”
绝圣和弃智率先冲进房:“别劳烦霍大哥了,我们来吧。”
霍丘是憨直的性子,笑呵呵正要开腔,不小心看见滕玉意的面色,讶道:“公子,你怎么了?”
滕玉意脚步一顿,扭头就往廊道另一侧走:“我得去前楼一趟。”
程伯几个互相一望,惊讶地快步跟上。
滕玉意一到前楼就左右张望:“蔺承佑呢?”
衙役并不知道滕玉意的身份,只觉得这小郎君有些古怪。
“蔺评事在二楼,这位公子有什么事吗?”
“在下姓王,烦请二位替我传个话,就说王某有要事要告诉他。”
衙役有些迟疑,世子和严司直从大理寺抱回几份案卷之后,吩咐他们在楼下等候万年县法曹参军,自己则一直则待在二楼查东西,他们好心买了胡饼和热汤上去,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蔺评事未必肯见你。”衙役开口,“你在此处等一等,我上去问问。”
***
蔺承佑背靠月洞窗站着,眼睛却看着手中的画像上,贺明生虽是商贾出身,画工却不差,这画上的逍遥散人与抱珠的形容几乎一致,个子高壮,浓眉虬髯,着缁衣、踏芒鞋,乍一看颇有些狭义之气。
贺明生一共画了四幅,其中一幅此刻正在金吾卫和彍骑手里,另外两幅则分别送到了两处城门,不出一个时辰,城里城外便会布下天罗地网,只要这道士露面,立即会被人捉拿。
“不查不知道。”严司直在灯下对着书桌苦笑,“原来六个人里竟有三个人的姓氏是‘十二画’,卷儿梨的本名叫琼芩娃,萼姬本名姓覃,葛巾本名姓董。”
蔺承佑接过话头:“还有抱珠,她被人捡到时已是孤儿,被人买下之前一直没有名姓。”
严司直认真地加上抱珠的名字,顺手要划掉贺明生的名字:“看来此事与贺老板无关了。”
蔺承佑却说:“慢。”
严司直一惊:“怎么了?难道贺明生也是用的假名?”
蔺承佑皱眉:“早先我已经令人去洛阳查过他的底细,他阿爷是洛阳巨贾,身份背景没什么问题。但他毕竟是此楼的主家,无论是长期在小佛堂布阵法还是杀人后掩藏证据,他行起事来比楼中其他人要方便得多。”
严司直点了点葛巾的名字:“葛巾毁容之后总在房里养伤,论理更没有杀人的可能。”
蔺承佑思忖这道:“可她有杀人的动机。”
“动机?”严司直讶道,“她连自己是被青芝和姚黄给害的都不知道,如何——”
忽然暗暗一惊,这仅是葛巾的一面之辞,也许她早就知道是谁害的自己,那晚却故意当众做出那样一场戏,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彩凤楼没人比她更恨姚黄姐妹了。
严司直惊疑不定:“那……看来只有卷儿梨和抱珠嫌疑最小了。”
蔺承佑却又道:“不觉得卷儿梨痴呆得有些过分了么?”
“你怀疑她是装的?”严司直目光掠过逍遥散人的画像,“也对,今晚抱珠的话也证明了卷儿梨一直在隐瞒重要线索,但她一个胡人,怎会与越州的桃枝绣坊扯上关系?”
蔺承佑来回思量一番,走到矮榻前仰天躺下,两晚没合眼了,他委实乏得慌:“先不想了,横竖洪参军还没来,我先眯一会儿。”
刚阖上眼,外面就有人敲门。
蔺承佑没睁眼:“何事?”
“有人求见蔺评事,说有要事要禀告。”
蔺承佑想起抱珠,心里一阵腻歪,要事?哪来那么多要事。
“不见,让她滚。”
“那人说他姓王,看样子挺急的。”
蔺承佑翻身下榻:“带她上来吧。”
衙役领命去了,过片刻又返回:“蔺评事,人来了。”
蔺承佑开门出去,果见滕玉意候在廊道里,她身上的襕袍是新换的,头上还像模像样戴着幞头,额头上满是晶莹的小汗珠,奇怪气息却很香洁。
他没闻出那是什么香味,乜斜她一眼:“找我什么事?”
滕玉意决定长话短说:“我觉得抱珠不太对劲。”
“哦?怎么个不对劲法。”
“青芝出事那日,我曾叫她和卷儿梨到我房里唱曲。我好奇青芝的死因,就向她们打听青芝的事。当时我房里放着一碟樱桃脯,抱珠本来说得好好的,突然看见樱桃脯,神色一下子就变了。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看见樱桃脯想起一件事。我问她何事,她说她曾撞见青芝在樱桃脯里偷藏首饰。
“这话合情合理,我也就没起疑心,抱珠走后,我和绝圣弃智去小佛堂找五道,赶上世子回来,五道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