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来过此地,怎知里面有何物?”叶景川答得坦然,好像他不知道是理所应当。叶鸯被他噎了一句,自觉尴尬,不愿意再开口,过了些时候,叶景川却不甘寂寞,反过来招惹徒弟:“就不问我别的吗?从前可没觉得你话有这般少。”
“我还能问你什么?”叶鸯耷拉着眼皮,兴致缺缺。摊上这么个师父,好事没有多少,糟心事倒是一堆,连近在眼前的宝物,都堵不上叶景川那张嘴。
谈话间,想象中流光溢彩的藏宝室现于叶鸯眼前,出乎意料的是,密室当中并无金银珠宝,目所能及之处,满眼乱石破瓦;惟有室内正中央高高筑起一座石台格外引人注目,其上一颗圆珠,与前些年叶景川随手丢给叶鸯玩的夜光珠一模一样,叶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便是引发北叶南江世代纷争的罪魁。
叶景川挑眉,将那颗圆珠取下,叶鸯原本担心周围有机关毒素一类防御,但看师父安然无恙地把珠子拿到了手里,便闭了嘴,静默不语看叶景川把玩此物。叶景川研究了那圆珠半晌,方才笑道:“看来传言不可尽信,也不可完全不信……哈,当年送你前来那人的确忠诚,死得可惜。”语罢,摇头轻叹,似是沉痛悼念那名触树而亡的老仆。
悼念也好,不悼念也罢,同叶鸯俱无干系。那老仆效忠的是叶家而不是叶鸯。听闻叶景川赞扬他,叶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具体怎样感想,又不太能说得上来。于是岔开话题,问:“那师父如今可知道了?这是何物?与传言所讲是否有出入?”
“世间传言,大多以讹传讹,不可尽信。”叶景川凝视着那颗圆珠,勾唇一笑,“这东西在传闻中可保人永生不死,可惜它并非那般神奇,充其量一颗防腐明珠,能保人尸身数百年不朽罢了。江叶两家争夺这么一个东西,竟闹到家破人亡,着实可笑,连这密室,建造出来也是完全无用,外头瞧着厉害得紧,实际上里面堆积如山俱是废品。”说到此处,环顾一周,把四方碎石残瓦尽收眼底,手掌倏忽收紧,似要当场捏碎那颗防腐珠。
“你作甚?!”叶鸯上前一步,抓住他手臂,“你不要算了,我们离开便是,何必将它毁掉?”
“江氏已知晓我与方鹭行踪。”叶景川淡然抛出一句,不作过多解释,反手制住叶鸯,然而叶鸯机敏,拍出一掌,将那颗明珠击飞出去,又在半空中一握,正好将此物收于掌中。这密室只丁点大,叶景川想抓他也费不了多久,只冷眼望着他退至木桌另一端,仿佛猛虎凝视着垂死挣扎的小野兔。
叶景川没兴趣陪叶鸯胡闹,既然叶鸯不到黄河心不死,那他就给这小子看看黄河。正欲如往常一般出手教训徒弟,石室之外却忽地传来打斗声,叶景川分神朝石室入口望去,恰被叶鸯钻了空子,一剑刺出。
☆、第14章
以叶鸯目前水平,远远达不到胜过叶景川的程度,连打个平手都很勉强,是以叶景川从未想过他竟敢出手偷袭。偷袭非是正人君子所为,然而叶鸯本就不认为自己是名君子,既然不是君子,那么走小人之路也无妨,剑锋一偏,居然朝着叶景川胸前直刺过去。叶景川冷哼一声,旋身躲过,扣住他手腕发力一拧,长剑瞬间自叶鸯手中掉落,坠在地面上激起一大片灰尘。
叶鸯被呛得直咳嗽,但左手仍然紧紧握着那颗圆珠,叶景川一看他这副守财奴模样就来气,当即在他左肩重重一敲,逼得那颗圆珠脱手而出。正如先前争抢翠玉貔貅那般,无论过程如何激烈,到最后它们仍要回到叶景川手中,毕竟师父比徒弟技高一筹。
本以为圆珠被夺,叶鸯会生气跳脚,但实情恰相反。在伪装内心这回事上,叶鸯无师自通,叶景川望着他那双眼,竟看不破他内心所想。
掌一收,圆珠瞬间崩裂,再一攥,碎片皆化齑粉。永绝后患,正当如此,要想让天下人不争夺,就要令他们无可争夺。天下豪侠壮士亡命徒,追求的是那宝贝,而若是没有宝贝,他们还能追求什么?叶景川想到江氏,忽而笑了,他们费尽心思争抢之物,如今毁在了别人手里,待他们知悉真相,脸色恐怕不会太好看。
观赏旁人的不悦,便是叶景川的乐趣所在,有时为了寻乐,他不惜刻意制造麻烦。叶鸯看见他笑,就明白他在想何事,不是在嘲笑叶家,就是在等着看江家的笑话。此习性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更改,况且叶景川大约不愿去改,叶鸯叹口气,并未多言。
他才和叶景川交手,这时最好不要急着讲话,省得惹怒叶景川,平白多受些皮肉之苦。
只可惜叶鸯低估了师父的记仇程度,叶景川何止是不想听见他讲话,甚至连他的呼吸声叹息声脚步声等等一切声音都不想听见。叶鸯甫一叹息,便见到叶景川抬头,随即劲风袭来,脖颈被扣住,死死按在墙上,窒息感蔓延如潮水,视线霎时昏暗,险些就此昏迷。勉力睁开眼,正对上叶景川双瞳,对方眸中杀意毫不掩饰,竟真动了置他于死地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