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戏言,未曾想叶景川当真依他所说,放慢脚步。白鸟不知他们步伐已慢,仍然大摇大摆在前头走着,没过多久便远成小小一点。这东西体型不大,跑得倒是挺快,叶鸯忽然好奇方鹭是从哪里捡来个宝。
“那貔貅你是带着了?”走出老长一段,叶景川突然又问起翠玉貔貅。他说话向来只说一半,叶鸯光记得他问了两次,却不明白他用意,那貔貅到底有何用处,更是一概不知。师父比他还像叶家子弟,他所不知晓的事,师父却都烂熟于心,不光是秘宝的藏匿地点,还有那只翠玉貔貅……叶家老仆当年上山,究竟给叶景川带来些什么东西?叶鸯皱眉,努力回想,然而仅能记起一件信物,一张破纸,一声托付。
——罢了,可能叶景川生来便比旁人聪慧好运,宝贝落到他手中,大概算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叶鸯不肯好好回答,那貔貅确实在他身上,可他不愿乖巧答“是”,而是小声嘀咕道:“废话。”
出门前已问一次,临到宝藏附近又问一次,不是废话又是什么?假如此时告诉他貔貅不在自己身上,难道他还要折返回去吗?
叶景川听到徒弟小声嘀咕,挑了挑眉,心情极好的样子,罕见地没教训人,更没强逼着人尊师重道。少了他跟叶鸯斗嘴,洞中骤然寂静,四人默默不语,行至洞穴深处,路到这儿已尽了,叶鸯望着前方那坚实的山壁,一时无话可说。
应当不是走错了路,前方必然要有机关。叶鸯看向师父,等他动作,突然想到方璋,回身恶狠狠叱道:“这回不准你乱摸!”
“哎,你说不让我乱摸,我站定不动便是。”方璋嬉皮笑脸,貌似听话,可他嘴上这么说着,身子却往旁边一斜,不偏不倚,恰好压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咔哒咔哒的机关启动声响起,方璋左手边现出一个幽深洞口,那洞口正对着叶鸯,叶鸯不由得吓了一跳,往旁跳开,唯恐冷箭伤人。
方璋逮住机会,大肆嘲笑,然而还未等笑够,洞中忽蹿出一只同他差不多个头的怪物。那怪物青面獠牙,一双眼冷冷斜睨着他,于是方璋喉中剩余的半截嘲笑顷刻间转化为一声惨嚎。大喜大悲不过一刹,叶景川说得好,人本不应有过度激烈的情绪,当心乐极生悲。
怪物离方璋过近,是以他当局者迷,只感到惊恐而未看出那是尊石像。对面的叶鸯看得可比他清楚得多,叶鸯想这石雕大约又是一处机关,但它所指引的方向是生门还是死门,目前仍未有确切结论。
“璋儿。”方鹭抬手,抚上徒弟右肩,“随我到外面去。”
尽管不解,但方璋仍是同师父一并折返,临走前回头看了叶鸯一眼,后者意外地自他眼中读出谴责。叶鸯百思不得其解,那石兽机关又非他所设,适才方璋惨嚎,他也极给面子地没笑出声,这人谴责他作甚?怕不是吃饱了撑的,找不到人背黑锅,就拿他来泻怒火。
他们离开之后,白鸟也紧跟着蹦了出去。自打进了石洞,它就没飞起来过,叶鸯看着它蹦蹦跳,都替它觉得疲累,而它自己倒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仿佛从今开始不愿再度起飞。
又是一声脆响从石兽所在方位发出,叶鸯一看,不由心惊。这还没过多久,石兽的模样竟变了,它的眼睛不再紧紧盯住方璋不久前站立的位置,而是直勾勾望着叶鸯。
片刻过后,它咧开嘴,弹出一条长舌,舌上有凹陷,形状颇为熟悉。叶景川微笑,向徒弟摊开手掌:“貔貅给我。”
“……”
叶鸯没有拒绝他的理由,只得依言照办,被迫心甘情愿地将貔貅放进了叶景川掌中。叶景川仿若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笑得眉眼弯弯,他接了翠玉貔貅还不算,竟还攥住徒弟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叶鸯被他摸得头皮发麻,强忍着打他一拳的冲动,望向石兽,出言提醒:“师父,您要是再不喂它吃貔貅,待它饿了,怕是会钻回洞里继续睡吧?再者,您想摸别人的手,也别在这会儿摸。等下了山,秦楼楚馆的姑娘们皮肤白嫩细腻,小手随便您怎么抓,别说摸手了,就算是上……”
他滔滔不绝,话头似要奔往诡异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叶景川忙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命他收声。叶鸯摸着脑袋,看师父将貔貅嵌入石兽口中凹槽,忽然明白了方鹭支开徒弟的用意。方鹭此行目的,并非取得叶家的宝贝,真正在意叶家那神秘宝贝的从头到尾都只有叶景川而已,方鹭可能是上了好友的当,或是有把柄捏在叶景川手里,不得不帮他做苦力。
石兽合上双眼,嘴巴也不咧着了,貔貅被它含在口中,而它慢慢往后退去,重新让出一条通路。它是把守宝物的最后一道机关,只有叶鸯的翠玉貔貅才能使它开口,若没有貔貅作钥匙而强行闯入,后面的路恐怕不会走得顺利。
叶景川和方鹭前几日到过洞内,大致摸清了机关所在位置,是以叶鸯今晚随他们前来,一路上毫发无损。除却方璋刻意制造出的意外,他们再没启动过一处杀人的机关。叶鸯想到方璋,大白眼往上一翻,方璋自恃机敏过人,向来不把暗器机关一类放在眼里,今儿这突然出现的石兽把他吓了一跳,正好替叶鸯报仇雪恨。
打雁人被雁啄瞎眼,说的正是今日的方璋。叶鸯看着叶景川,突然想狗师父会不会也有一天被啄瞎眼睛,若真有那么一日,又会是哪只厉害的大雁伤到他?
石兽让出的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