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失去。这样彻底,连多一句话都没有。
她没有办法从天堂和地狱之间的反差中缓过神来。
她不肯相信景颜会负她。
但景颜分明就是负了她。
这样干净利落斩钉截铁。
叫她想找个自欺的理由都不得。
自欺不得,就只能面对现实。
用了四年的时候,她去忘记她。
再用了六年,她让自己相信真的忘记她。
然而尘封了十年的想念在她从二叔的婚礼现场外看到那个人的那一瞬间成功决堤,从隐秘的水库里咆哮而出。
隔了十年的光阴,看到景颜依旧白衣黑裤丰神如玉,一望的眼里,情致如水,纯净得无可指摘。
然后绝望的发现,仍相思。
她做过什么都好。
到头来,她还是想她对她其实好。
但现在,景颜在跟她说抱歉。
仅仅有的一线希望,化为泡影。
她宁愿景颜是因为亏欠她,所以才远走他乡,装聋作哑,辜负望空,推脱干净。
她情愿景颜骗她,说她有苦衷,有不得已,怎样拙劣都好,她会信。
但不是,但没有。
她确实,一丝一毫,不觉愧疚。
到底怎么样做到的?针挑水泡一样,一针针刺下去,逐点消灭的么。
司徒曦静静看着,距离四十厘米看这个她曾经深爱,至今仍然爱的女人。
这个十年前将她伤到变成一滩污水,十年后再次叫她遍体鳞伤的女人。
这个十年前让她拼尽全力,十年后依然叫她一条道走到黑那样去爱的女人。
任她连尊严都赔上,竭尽全力伸手出去,连十年来的刻骨伤痛都不管不顾。
她所求不过她能像多年前那样对她微笑,付出所有感情,所求不过能回到当初。
可是连这样挣扎的机会,景颜都不肯给她。
景颜把自己连根拔起,一片叶子都不要,撒腿跑去时空之外的某个地方。
好像当年是她把景颜一脚踢死了似的。
车里沉默下来。
景颜的眼睛一直望着虚空里的某处,平静冷定。
你问她此时想了什么,她其实什么都没有想。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要控制自己的人生,一手设置和自己有关事情的所有来龙去脉,失败鄙薄自己,成功赞美自己,他没有神仙,也没有救世主,即使结果是撞向南墙,只要算咎由自取,那头破血流也很值得欣赏。
另外一种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存在的自觉,等待顺理成章,顺其自然,看着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然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凭借心血来潮的感情驱动而行事,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命中注定如此,从来不把自己拉进事故责任人一览表,理由可以是,他来这人间,本身已经身不由己。
景颜毫无疑问是前者。
既然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既然已经清楚要达到目标所要付出的代价,既然已经决定了。
那么所有一切都该是自己承担。
景颜一生行事,从不后悔。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曦开口,“我知道,你一直在给我机会,其实我也一直在给你机会。我不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你也没有给我机会让我知道,我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判了死刑,连上诉的机会都没有。就算这样,就算到了这一步,我还是……根本没有办法去恨你……我甚至想当年是不是我真的,真的做错了什么,是不是真的是我的错。我甚至主动去想要挽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