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不耐烦的撇了撇嘴,说:“你说你,前面给你介绍的李老汉,你嫌人家老,嫌人家给的聘钱少,那也就算了。可是这回给你说的可是铁老六!谁不知道他有一身好手艺,家里餐餐都有白米饭吃的!人家可是看得起你,开口就给聘金三千!都够配个女娃的了,你看过哪个小弟能得这个价没有!”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给多少钱,我都不会跟他的。姑母,我说过,我不做小弟。”韦启林语气还是平淡,但眼里的拒绝却明明白白。
没错,他是苦,但是还没有苦到要做人家的小弟的地步。阿爸阿妈是不在了,但是他已经17岁,可以扛得动锄头,可以种得了地了。虽然一个月也不见得吃得上一碗白米饭,但是,野菜、野果到处都是,无论如何也饿不死的!他就不信自己天生就是做人家小弟的命!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一个男人去趴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给人家生孩子,然后卑微的死去,这不是他要的生活!只要有一点希望,他就绝不妥协!而且,他不在了,弟弟怎么办?就算还有眼前的这个所谓姑母,可看她那一副势利嘴脸,他又怎么可能把小双交给这样的人“照顾”。
“你!——”女人心里对这个倔强的侄子恨得要死,却又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别看他长得清清秀秀的样子,要是他不愿意,就算十头牛来拉也没用。要是逼急了,保不准他还会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来。——就跟他那个死了的娘一样!
女人只好把心里的愤恨压了压,面上勉强露出柔和的表情:“不是姑母贪你们什么,你自己想想,这五年来,要不是我常常给你们送些吃的穿的,你们现在能站在这里?要是你自己一个人就算了,横竖饿不死。可是小双呢?他有病!地中海贫血!姑母自己也是有家的,给你们一口饭吃也遭了家里不少白眼,要是小双的病到了那一步,姑母又去哪里拿钱来给他呢?所以,姑母就想,你模样生得这么好,要是给人家做小弟,人家也必定会一辈子照顾得你好好的,而且还可以留一笔钱给小双嘛。这不是很好么,你说对不对?再好好考虑考虑?”
启林心里可晓得这姑母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脸上还是淡淡的,说:“姑母,我和小双都狠感谢你,但是,我真的不愿意。你以后也不用再费心帮我牵线了,我不会答应的。小双的病,我会想办法。”
“好!好!你有种!你骨头硬!”女人恨恨地咬牙道,“以后别来求我!”说完跺着脚就走,心里还念着那到了手边却飞走的三千块。本来还指望这笔钱给自家小子娶个媳妇呢,这该死的韦启林!看你硬到什么时候!
看着姑母走远,启林蹲下身子,搂住瘦小的弟弟。
“小双,以后就只有我们了……”
“哥哥……”小双攀住启林,软软的说,“头好昏。”
听到小双弱弱的声音,刚才强撑着坚持的启林一下红了眼睛。虽然他只读了一年书,不知道所谓的地中海贫血是怎样严重的病,但是上次来医疗援助的老医生说,如果得不到治疗,小双的头昏会越来越厉害,很有可能会活不过十五岁。这可以叫做绝症了吧?
他问过医生治这个病要多少钱,那老医生望着他,只是沉重的叹气,然后摇头说“很多,很多”。
“三千块够么?”那个时候他曾经真的想过,只要能够给小双治病,做人家的小弟他也愿意。
医生的摇头和怜悯的目光,让启林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既然做了人家的小弟也救不了小双,那么他只有靠自己了。他如果多种地,多攒一点钱,就可以坐车到县城里打工。听说,在县城里给饭馆端盘子,一个月就有五百的工钱。也许,他可以赚到小双治病的钱!
就算是这么一点微薄的希望,他也不能放弃!为了小双,无论再难他也要把这个家撑起来!
特别是今年以来,小双的头晕越来越严重,而且脸色已经开始泛出一点病态的黄色。
“很昏么?”启林摸摸小双的头,心疼的把他抱起来走回四面漏风的泥屋,“先睡一下吧,哥哥给你弄碗糖水。”
“嗯。”看来是晕得难受,小双连眼睛都没睁,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就睡了。
虽说要弄碗糖水,但是启林翻了半天愣是没有翻出一点糖。现在,那白白的蔗糖对他们来说也成了奢侈品。而且,今晚的晚餐还没有着落呢,家里早就一点米也没有了,他们连吃了一个星期的土豆红薯,小双的脸更加尖了。无论如何,今晚吃一次白米饭吧。
打定主意,启林背了箩筐拿起小锄头,出门去。不过一定要快点,近来已经连下了好几场大暴雨,今天好不容易停了,但天还是沉沉的,保不准还要下。
地里种了些红薯和土豆,旁边零零星星地有一些苦麻菜。启林挖了满满一筐红薯,打算拿到隔壁村经常赶圩的王麻山那里换些米,然后再到村口的小糖烟店里换些白糖。又顺手掐了两抓苦麻菜,当做今晚送粥的配菜。
走到村口,启林发现今天的村子热闹得有点不一般,村民们都聚到了村口,各个伸长脖子。人群里还可以看到村长在指挥着一群小屁孩站成一排,旁边摆开了锣鼓,抬出了好酒。
怎么回事?启林好奇地站住脚,印象中阿売村已经好久没有那么热闹了。
“听说今天来的那个老师是博士啊。”旁边刘家嫂子兴奋地嚼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