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郎生说,韩斐,是原来的驸马。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迎头截回牙关:“我和他成过亲?”

匪夷所思也该有个限度罢。

宋郎生道:“韩公子是在与公主大婚之日逃婚的。”

“逃婚?他倒是胆大妄为,如何逃的,后来有没被抓到。”

宋郎生斜眼,“这时候不是应该关心他为何逃婚么。”

我点头摊手,表示不再打断。

宋郎生说:“韩公子逃婚的理由,其实,我也不晓得。”

我:“……”

“因为他从未解释过。”

我想一想分析:“他会否和你一样也是被我胁迫逼于无奈才同意成婚,但因内心深处更有傲骨,宁死也不屈服强权,故而有此一举?”

宋郎生瞪着我没说话,脸上浮出一丝红意,约莫是气得不轻,苦于前一刻刚答应要“大气一些”,只得撑着抽搐的嘴角,从牙缝里崩出一句:“韩公子是在琼林宴时主动与公主示好,应是心仪的架势。”

我不由讶然:“如此说来他是对本公主始乱终弃?所以我一怒之下才把他拐到府内折磨他以泄心头之恨?”

宋郎生说:“公主大怒是真,不过当韩尚书领着韩斐求皇上赐罪时,亏得公主求情免于一死,这事才得以不了了之。”

我摸摸鼻子,“我那时没事吧?莫非是另有阴谋?”

宋郎生拉长着脸:“怎么公主似乎很希望自己心理阴暗么。”

难道不是?咳,当然不是。

我望着窗外有些刺眼的朝阳,和蔼地道:“本公主是被自己的境界感动了,就如艳阳在空无限美好。”

宋郎生将袖子抬到嘴边轻咳了一声,显然是被呛到了,我等了等,见他没回应,只道:“那后来,他又是为何入府做我的面首呢?”

“不得而知。”宋郎生道,“他先我进府,我对公主的事素来不多过问。”

话题进展至此就没接下去了。

其实我还有不少问题,诸如“韩斐平时在府中做什么”“我有没有招他侍寝过”此类,不过眼下这气氛确是难以启齿,日子还长,也不急于一时,姑且将疑问放上一放。

宋郎生贵为大理寺卿自不能成日在屋里陪我聊这些情感问题,用过早膳便出府了。

我闲来无事窝在书房里览阅那些看去翻得甚勤的旧书籍,熟悉一些今朝史料政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只是走马观花的扫去一眼,竟记起七七八八,不免有些令人惊喜。

传言襄仪公主殚见洽闻,斗酒百篇,看来此言流传的很是那么回事。

我查翻了两本通鉴纪事,又随手捻起书架上一本红皮书,面上未见任何字迹,正奇怪时又听来了侍女急急躁躁的求见声。

唉,为何公主府里的侍女成日都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样。

竟是又有来客,来得还是宫里的公公。

当这小哥儿穿着湛蓝色对襟长袍跨步入屋,我暗自喟叹这内侍不知入宫时是否净身没净干净,如此英伟的身姿只怕上战对敌都无不可,哪和太监沾上一丝边。

不错,这正是侍奉我那太子皇弟的年轻公公,成铁忠,贴身又忠心。

打我回府,时常能看到他的身影,前面说到我弟弟担心我担心的不得了,可他身为太子政事繁忙,最近貌似又被什么江浙水患烦的脱不开身,故而一有贡品补药就让成公公给我捎来,这一来二往,我对他也有些熟络了。

所以他一进屋,我头也不抬的问:“太子殿下又送什么来了?”

成公公道:“高丽参。”

我说:“本宫火头正旺,不宜食用过多补品,回去告诉太子,再把人参鹿茸往我这搁,我统统拿去剁碎了敷脸。”

驸马说,这就是公主与太子说话的态度。

成公公笑了笑:“公主说笑了。”

我嗯了一声,兀自翻书,见他还不走,问:“怎么成公公还有什么事儿?”

成公公问:“公主凤体安好?”

我点头道:“无甚大碍。”

他踌躇了一下,道:“公主若得闲,进宫看看太子殿下吧,他念叨公主的紧,却又搁不下手中的事儿,唉,打公主病起,太子殿下便愁眉莫展……”

成公公开始没完没了的阐述东宫太子的那点事儿,无非就是想劝我进宫,原本没有驸马相陪我是不大愿意单独见太子的,可转念一想,若是露出什么马脚顶多坦诚失忆,这本不是多大的事。

“罢罢罢,本公主要再不进宫耳朵就该起茧子了。”

这皇宫比想象中还要大些。

下了马车还坐了好一会凤撵都没能到东宫,我索性停了轿出来舒展舒展筋骨,慢慢闲逛御花园。这一路上百转千回凭着直觉走,倒真没乱了方向,大抵是这路段太过烂熟于心,脑海中还遗存着几分方向感。

晃到东宫时看到不远处成公公的身影,他先我一步进宫回话,此刻正守在房门边,我刚走近就听到里头有人一声爆喝,隐隐夹杂着奏折落地的声音。

“赈灾银两被劫?筹了三个月,半个江淮十万多口灾民等着救命,现在你们以为通报一句灾银被劫,就可以用来敷衍本王?”敢在东宫大呼小叫的应该就是东宫之主了。

成公公见我来了,正要进去宣告,我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站在门外听了起来,只闻有人道:“官银是在淮东一带被劫,扬州和淮安知府已全力追捕,当日押运官银的宋将军与军士亦押入大牢等候处决,与此案相关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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