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六尘略略皱眉:“地方小了点。……早知道当年就置办个大点儿的院落了。”
当年他在飞熊镇安家,一心只想着陪伴兄长,所以只买了个一进出的小院儿,养了一池子锦鲤,种了三两株桃树,绕过影壁就是正屋,连个吃饭摆宴的地儿都腾不出来。
卫源见六尘不明白,便继续补充:“……在我家办。”
季六尘更纳闷了。
卫源的家只和自己一墙之隔,大小都差不多,在谁家办似乎也没有多大区别。
眼见着季六尘仍是懵然不懂的模样,卫源急得直攥拳头,数秒后冲口而出:“把咱们两家中间的墙砸掉不就够了!”
砸……
季六尘眼睛眨了几眨,待明白卫源的意思后,一张冷淡的脸乍然间烧了个霞照缤纷。
话刚出口的时候,卫源几乎产生了拿脑袋去撞墙的冲动,可见季六尘竟没有产生多少反感情绪时,那股退却了的冲动再次卷土重来,朝季六尘气势十足地扑了过来:“你搬到我家来,或者我搬到你家去,都是一样的!”
卫源发誓,当初自己砍下那个泷冈大将的头颅时,手心里出的汗都没有他现在出的多。
季六尘没说话。
卫源坐得离季六尘近了些,眼睛里冒着炽烈的火。
他叫季六尘的名字:“……六尘?”
卫源不知道季六尘沉默了多久,直到他的热血在腔子里渐渐冷了下去,他才听到了季六尘的声音:“……我很吝啬的。你吃得太多。”
从这短短一句话中,卫源硬是听出了三四分希望来。
他一把握住了季六尘放在膝盖上的手:“我可以少吃。”
季六尘说:“我不大会做家事。……我只会熬粥,而且还经常糊锅。”
卫源说:“哑婶会做。再说,你做的粥挺好吃的。”
“糊了也好吃?”
“也好吃。”
季六尘又说:“我管钱管得很严,不会给你太多的钱出去鬼混。”
卫源说:“我不喜欢出去混。我不会做我爹那样的人。”
季六尘说:“我想养狗。”
卫源说:“养。”
季六尘说:“要是你跟我哥起冲突了,我会帮着我哥。”
卫源咬咬牙,顿了顿才答应下来:“……行。不过回家你得对我好。”
季六尘笑了。
他用那副再俗艳不过的长相,在卫源的心头笑出了一片灿烂的山花:“那……拆墙拆下来的砖,就再盖一个新的小花园吧。”
经历过刚才的一系列问题,再加上一个勾魂摄魄的浅笑,卫源的脑子都懵了,直到季六尘站起身来,抱着宾客名册快步跑向睡醒了走出门来的季三昧,卫源还坐在廊下,有点迷糊地思考:
……他这算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季三昧握住口打了个哈欠,望了一脸季六尘,忍不住乐了:“你这是怎么啦?”
季六尘当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活像是一只孕妇坐月子时吃的红鸡蛋,他顶着这么一张红得艳丽无双的脸,低声对季三昧说:“兄长,这是你生辰那天我打算请的宾客名单,你看一看。”
季三昧却没有表露出强烈的兴趣,他又打了个哈欠,说:“你看着定了便是。”
季六尘劝道:“兄长你好歹看一看,十八岁的生辰,可不能随随便便糊弄过去。”
季三昧将自己的腰身充分拉伸开来,姿态颇似一只伸懒腰的猫。
他慵懒地随口应道:“又不是没过过。”
这话一出口,季三昧自己也愣了愣。
这种平静的心绪,让他自己都有些理解不了。
明明在十八岁后,他就能日日跟沈兄玩闹了。这种好处,难道还不值得激动吗?
季三昧很想做出些像样的期待反应,可事实上,他的心麻木得很。
……好像……有什么与他预料不符的事情即将发生,而他根本无力阻止。
这样的感觉着实有些糟糕,而且越接近十八岁生辰那日越是清晰,但季三昧单凭着瞎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竭力忽视这种感觉。
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了他十八岁生辰的当天。
名单上的宾客尽数到齐,周伊人跟丁妙觉就在飞熊镇内,自然不会误了期,不过叫季三昧有些惊讶的是,云槐跟云如往也来了。
原本在季六尘的计划里,云槐和云如往或许是来不了的,毕竟这二人云游四方,若要想联系到他们,怕是有些难度。
而他们二人不仅来了,且还合送了一棵精美的,约有一人来高的人形松雕,据说哪怕从上头割下一小块木头,都有连城之价。
这样贵重的礼物,叫沈伐石都不禁有几分讶然:“何必这般破费。”
几年不见,云如往已经蓄起了胡须,愈加衬得他丰姿俊逸:“应该的。”
但是他的长相显然已经步入中年,而他身旁的云槐依旧是个没长大的少年模样,且几年过去了,他的品味也没有丝毫进步,一袭深红底绸衫绸裤,蹬一双葱绿色的靴子,一眼扫过去像是棵迎风招展的雪里红。
他在屋里求战求了一圈,因为没人搭理他,他就跑去院子里找长安说话去了。
看云槐跑掉了,沈伐石便问起了云如往长安的事情,问他是从何处收到长安的种子的。
听了沈伐石的讲述,云如往也浮现出了一缕讶色:“我当真不记得了。十几年前的事情,哪里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只记得卖家是个穿着月白色衣裳的年轻道士,长得还行。我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