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伊人对这一切全然不知,抱着季三昧于半空中穿街过巷时,她还试图问出季三昧这些年的景况:“还能说话的话,就跟我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回事。”
季三昧满不在乎地说:“死了,又活了呗。”
周伊人:“转世投胎,你怎么还有记忆?”
季三昧不用动腿,舌头就满嘴乱跑起来:“定是孟婆瞧我长得俊。”
周伊人没有理会他的自恋,因为她远远地看到了沈伐石。
她站住了脚,看向那团在空茫街道上踟蹰挣扎的人形。
那个烛阴城里意气昂扬、为了季三昧跟她打架的冷面青年,容颜未改,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天差地别。
沈伐石像是被人在天灵盖凿了个洞,全身轻得几乎要飘起来,却还是要费尽全力地把自己钉在地面上,他甚至忘记了要调动法术,只有湃然的灵力流水一样从他四肢百骸淌出,在他走过的每一步路上,熔铸下一个个刻骨铭心的脚印。
季三昧不假思索地从周伊人怀里挣出来,不顾离地面还有两层楼高,纵身跳下,大声唤道:“沈兄!”
沈伐石的头发略有凌乱,一丝墨发垂在鬓边,把他眉眼的色泽衬得更加深邃可怖,此时陡然听到季三昧的声音,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其实何自足和向小园都多虑了,疯癫状态下的沈伐石,不存善恶,不存理智,整个人就是一具被掏空的走尸,所以季三昧才这样积极地逃跑,想要来找他的沈兄。
……沈兄不过来,我就过去。
扑在沈伐石怀里时,肋骨处剧烈的疼痛让季三昧眼角红了一片,但他还是努力吸了一口气,说:“沈……”
他被沈伐石狠狠抱紧了,两个人的肋骨抵在一起,疼得像是在打架。
季三昧痛得眼前发黑,却把沈伐石抱得更紧了:“不怕,沈兄,我回来了。我舍不得扔下你一个人的。”
沈伐石喃喃:“你上辈子就把我扔了。”
他的口吻很委屈,像是只惨遭主人抛弃的大狗。
季三昧痛得两眼发黑,信誓旦旦:“这次不扔了,说什么都不扔了。”
小孩子哄着大孩子,就像即将到来的九天雷劫算不得什么似的。
天边一道响雷扯过,一道暗紫色的玄雷自九天之上降下,几道亮光泼辣辣闪过后,就有雪白的雨滴刷拉拉打下来,敲打在人的皮肤上,阵阵生痛。
从刚才起,周伊人就察觉这雷声有异,此时风起云动,她也没有太多诧异,只在掌心聚出一团烈火,随时等待异变发生。
季三昧凑在沈伐石耳边说了什么,暖热的气息喷吐在沈伐石的耳廓四周,但是,一道霹雳再度降下,将季三昧的情话撕了个四分五裂。
没能听到季三昧的话,令沈伐石暴躁至极,猛然抬头,双目里灌注着晦暗的狂风暴雨:“滚!”
刹那间,沈伐石周身精纯的灵力呈剑势直上九霄,笔直刺入云霭当中,灼烫的金光一时间刺得周伊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蕴满风雷的天幕竟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顿时云开雾散,青空如洗,**雷电仿佛只是一场大梦幻觉而已。
飞熊镇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周伊人在发光发热。
周伊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沈伐石,向来淡然的眸子里盈满了不解和困惑的光。
他喝退了九重雷劫?
……沈伐石到底是什么人?
沈伐石抱着季三昧,想告诉他雷走了,他可以把他想说的话再说一遍,却发现季三昧歪在他怀里没了动静。
季三昧根本没来得及看到沈伐石喝退九重雷劫的壮举,就在剧痛中昏了过去。
他没在沈伐石怀里叫过一声疼,晕得很是安静。
……
何自足抱着向小园一口气跑了上百里的路,落到一座无主荒山上,把人稳妥地放在一棵树下,才卸下了劲儿来。
而那股提起来的劲儿一散,何自足立刻溃散成了一堆沙,疼得把长手长脚蜷成一团,手掌几乎要摁进肚子里去,“嘤嘤嘤……”
何自足当然不是被周伊人伤到的。
为了在劫持季三昧时不引起沈伐石的怀疑,向小园特意嘱咐小妖们炼了一炉镇压妖气的丹药,打算给何自足用。
问题出在何自足自我感觉太过良好。
他暗自琢磨着,自己这么强,无敌,当然要多吃两丸,才能压制得住他体内的妖气。
这个馊主意在他吃了大半盒丹药后不过小半个时辰,就给了他深刻的教训。
……嘤嘤嘤肚子好痛。
他不敢把自己乱吃丹药的事儿告诉向小园,只好一直冷着一张脸强忍着,刚才又是逃又是驱动法力,受了冷风,现下竟是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肚子里刀绞似的,跌坐在一棵树底下哭唧唧地扭动身体:“嗯~嗯哼……好痛……”
向小园还以为他刚才伤到了哪里,往他在的方向摸了两把:“你怎么了?”
知道他是乱吃丹药把肚子吃坏了,向小园把刚刚燃起的一点同情之心全给收了回去。
何自足:“嘤嘤嘤肚子疼。”
被他哼哼得莫名烦躁,向小园摸索着揉上了他的肚皮:“叫唤什么?!娇气成这样!你说,哪里痛得狠?”
向小园的掌心很凉,摸上何自足的肚子时,冰得他打了个哆嗦,可何自足硬是舍不得再叫了,忍着疼小声说:“媳妇,你就这么给我捂着,好舒服。”
向小园自己都能摸出来,何自足这肚皮跟他的手掌相比还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