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园的思路很明确:三昧爹爹不可能死,那么他一定是去找沈伐石了。
……沈伐石在哪里,三昧爹爹就在哪里。
这个认知让向小园很吃味,但又无可奈何。
他高价雇了个不怕死的马夫,叫他一路送自己往临亭去。
然而,没了何自足,就没了便捷可靠的消息来源,摸摸索索着走到了临亭,向小园才得知临亭之战早在两个月前就结束了,身为总督的沈伐石早就回烛阴了。
向小园迷惑了:那他该去哪里呢?
三昧爹爹应该是随沈伐石一起回去了罢,那自己再去烛阴,又有什么意义?
他在临亭附近打了两个月的转,现有的银钱也使得差不多了,向小园决定选个地方,重操老本行,当一个为祸一方的瞎眼头目。
……没了何自足,他也能过得很好。
落脚点的选择相当重要,向小园为此考察甄选了许多地方。
某天,他来到了一个名为白家镇的小镇,在城内转悠时,他听到了从某个角落里传来的皮肉闷响声,还有一声声粗野的叫骂。
“妈的,新来的小崽子也敢来抢老子地盘,懂不懂规矩?”
一个低弱的声音被淹没在殴打声里:“我只是来要一点饭,要到了我就走……”
他的辩解声很快被嘶哑的痛吟和反酸的呕吐淹没了。
向小园没有理会。
“地盘”这种东西在这些地头蛇心里有怎样崇高的地位,他早在五六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城镇很小,然而向小园体虚笃笃地绕城走了一周,头就被太阳晒得有点发晕了。
此时,他闻到了一股幽微的烟火香,料定这附近有庙,于是他循着香气的来源摸了过去。
这香的味道有些古怪,向小园以前从未闻过。
他怀着一点疑惑踏入庙门之中,迎面而来的清凉感让他被晒得滚烫的皮肤稍稍舒适了一点点。
紧接着,他听到角落里传来了人体挪动的声音,以及一声轻咳:“谁?”
甫一听到这个声音,向小园的头皮都炸开了。
但是为防是错觉,他还是压抑着心头乍然翻涌起的狂喜,反问:“你是谁?”
那声音轻松得很,却狡猾地不回答他的问题:“是过路进来纳凉的吗?别怕,我也是。”
是三昧爹爹!当真是三昧爹爹!
向小园的眼眶发了酸,他张张嘴,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竟然是季三昧的那句话:“……除非我死了,否则别来见我。”
向小园的眼泪断了线似的掉下来,心里难受得他害怕,可他又那么想他的三昧爹爹。
他终于鼓足了勇气,把牙齿咬得发了酸,一步步走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求求你,千万别赶我走,求求你,三昧爹爹,别对我那么残忍……
他走得双腿发软,嘴唇颤抖得根本停不下来,竹杖在地上点得噼噼啪啪,节奏乱得就像他的心跳。
但是很快,他听到季三昧笑了:“你眼睛不好啊。”
季三昧又说:“好巧,我也是。”
向小园起初没能理解季三昧的意思,直到季三昧也用他手边的竹杖敲了敲地面。
三昧爹爹……看不见了?
一瞬间的狂喜差点儿把向小园冲垮,但是紧接着,他又因为自己产生了喜悦的情绪而对自己万般唾弃起来。
他颤着一条嗓子:“我,我想在这里歇一歇。”
季三昧说:“好啊,来,坐。”
坐在季三昧右侧的向小园摸摸自己的膝盖,又摸摸地面,最后,没着没落的手鼓足了勇气,悄悄摸向了季三昧的手:“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季三昧答得漫不经心:“忘了。”口气轻松得很,好像不是他自己的眼睛瞎了似的。
靠近季三昧坐下,向小园才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气味,那种他很熟悉的病人的气味。
他想去摸季三昧的右手,摸来摸去,却只摸到了一层空空的袖子皮儿。
他正惊疑间,突地听到从庙外头跳进来一个声音:“季大哥,我回来啦。”
向小园一怔。
他听得分明,这个声音,像极了刚才被堵在小巷里挨揍的少年的声音。
一串足音踏进庙里来,在门口位置顿了顿,原本清亮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你干什么?!你别碰他!”
他指的显然是向小园搭在季三昧右手袖子上的手。
足音的主人快步走近,抓住了向小园的肩膀,可在接触到向小园空洞一片的眼睛时,来人受到了惊吓,立即撒开了手:“对……对不起……”
季三昧靠在墙上乐:“人家没欺负我,你不要这么紧张。再说,现在什么人能欺负得了我啊。”
来人的嗓音很羞愧:“嗯。……我,我给你要了一个烧饼,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挨揍了吧?”季三昧不接。
“我,我没……”来人本能否认辩解,可在发觉辩无可辩后,他把头往下一低,默认了。
季三昧叹了一口气:“你揍回去了没?”
来人嗫嚅道:“兄长说,不叫我拿法力欺凌凡人……”
向小园听到季三昧说:“那得看对方欠不欠。如果够欠,让他跪下抱你大腿叫神仙爸爸都是你该得的。”
来人默不吭声了一会儿,才说:“季大哥,那烧饼……”
“你一半,我一半。”季三昧自作主张地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