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俩人对彼此的这一领域,都不是很好奇。
相比之下,还没对过戏,就非常不应该了。
说动就动,冉霖当下掀开被子,哒哒哒跑回卧室去找《染火》剧本,顾杰亦然,最后两个人在客厅碰头,挑了故事开端的一场戏,小顾怀疑狄江涛在监视小卖店店主,于是以摸排片区情况的名义,登门拜访。
大约半小时的时间里,客厅一片安静。
没人说话,两个人各居一隅,揣摩自己的戏份,背自己的台词。
这场戏发生在夏季,空气潮湿而闷热,冉霖看着看着,竟神奇地觉不出冷了,反而浑身粘腻,仿佛真的被蒸发不掉的汗水堵住了每一个毛孔。
所有台词已烂熟于心,冉霖放下剧本,不自觉起身,恍惚中来到窗前,隔着蒙着厚厚灰尘的玻璃,眺望对面。
可他什么都看不清,灰尘模糊了视线。
冉霖很自然打开窗,冷风呼地吹到脸上,他却毫无所觉,反而把小臂横搭上窗台,肩膀放松,上半身重量很自然放到窗台上,是个趴窗看天的姿势。
但他看的不是天,是楼下。
没个灰蒙蒙玻璃的阻隔,视野清晰,楼下一览无余。
那个看似和蔼可亲的小卖店店主,在狄江涛的眼里,却透着怪异。他和来店的每一个人都热络攀谈,老住户,新租客,乍看就像居委会大爷一样热心。
可是不对。
那个小卖店店主才三十左右,虽然不修边幅使得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但那双眼睛,是年轻人的眼睛,而且是热络下藏着阴冷,庸俗后面隐匿着执着的眼睛。
狄江涛在监狱里看过太多眼睛,后来他发现,通过一个人的眼睛,就大概知道这个人是可以攀谈,还是必须要躲着。
这让狄江涛少吃了很多苦头。
而现在,这个小卖店店主的眼神,和他在狱中见过的,下手最黑最狠的罪犯,如出一辙。
狄江涛知道这听起来像疯话,所以他没打算就凭一双眼睛,一个第六感,便给别人定罪,而且他也完全不想再和警察打交道,他只是难得在困顿无望的混日子里,找到一件有趣的事,他想跟上去,跟出一个结果。
这结果可能是对的,可能是错的,可能无疾而终,可能惊世骇俗,都无所谓。
他只是需要一件事来转移注意力,来打发时间,来让他暂时忘却与家庭的生疏隔阂,与社会的格格不入。
那个老张又来买烟了,这位这里的老住户,隔一天,就会过来买包烟,偶尔,也会过来买瓶酒,作息规律,平淡无奇。
可小卖店店主每次都会在他走后,踱着步走出店门,然后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如果老张头走得慢,可能这位店主还来得及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奇怪,太奇怪了……
“你在看什么?”
背后忽然传来陌生的声音。
狄江涛惊悚回头,对上站在门口的,身着警服警帽的小顾的脸。
狄江涛知道这个小片警,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一天毛手毛脚满城中村乱窜……
“你怎么开的门?”狄江涛语气不善。
小顾却一动不动就站在门口,连半步都不越过门框,露出人民卫士的微笑:“你家门没关,我正好看见,就提醒你一下。”
狄江涛的警惕性稍稍放下来一些,但还是不踏实:“是……楼里出什么事了吗?”
狄江涛的逻辑很简单,警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既然出现,必然是出事了。
小顾早就准备,从容回答:“是出了点事,所以想来跟住户们了解一下情况,方面让我进去聊吗?”
“当然,”狄江涛嘴上说得痛快,却没做出更多动作,仍站在窗边,仿佛距离小顾越远,他越有安全感,“请进。”
顾杰开口说第一句台词的时候,总有些出戏,可当趴着窗台的冉霖回过头,阴暗的光线里,那张脸就好像再不属于冉霖,而是那个阴郁的,可疑的出狱青年,顾杰就慢慢找到感觉了。
待到走进客厅,他俨然已是一腔抱负的片警小顾。
“你很喜欢趴窗户看外面吗?”小顾坐到沙发里,掏出笔和小本本,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
“无聊,就看看。”狄江涛扯了下嘴角,是个笑模样,却有些冷。
小顾点点头,随意聊天似的:“那都看见什么了?”
狄江涛没坐,而是站在沙发旁边,扶着沙发靠背边沿,声音带着点颓,带着点无赖:“警察叔叔……”他有意无意加重了“叔叔”两个字,“您问的是哪一天啊。”
小顾挑眉,似有若无打量他:“听你的意思,好像天天都能看见惊喜?”
狄江涛这回是真笑了:“我……”
叮咚。
冉霖的台词在手机提示音中戛然而止。
叮咚。
叮咚。
叮咚。
高频率的重复滴水铃音,显然不准备让他继续。
冉霖叹口气,下意识瞄茶几上的顾杰手机。
视线刚扫到亮起来的屏幕,手机就被人以极快的速度收走。
冉霖被顾杰的动作吓一跳,他其实没想探寻是谁这么破坏气氛,毕竟那是顾杰的手机,是人家的私事,可顾杰这么一着急,就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女朋友?”冉霖早出了戏,这会儿再不是颓丧小青年狄江涛,而是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