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种像春天的鹿一般雀跃的心情,那个时候萧景琰从不敢仔细去想。
他知道,靖王的喜欢全无意义。
出生,身份,志向,前途,他并无太多选择。一个真心喜欢的人,更是痴心奢求。
好在靖王殿下这辈子唯一学会了一件好事,就是不去渴望,不去喜欢。
可惜,那个笨笨的萧景琰却还没有完全学会。
萧景琰见了蔺晨,便凭空生出了从未感觉过的喜欢和渴望。
他渴望见他。他喜欢见他。
那时他看着他来了,坐在初樱下喝酒,眉清目朗谈笑风生,就会忘了喝杯中酒,忍不住一直看向那个方向。
后来他看着他离去,宽袍广袖,白衣飘飘,热闹的心突然变得无声一片,有些他自己也不懂的空落和茫然。
但是他从未主动邀他。也从未留他。
他知道他邀不来他。也留不住他。
他们两个人的联系,不过是一个名字,三个锦囊。如此而已。
最后一个锦囊就在萧景琰的衣服里,贴着他的胸口放着。
这几个月来的相知相伴,不过就是这个小小的东西生出来的错觉而已,他想。
蔺晨输了和挚友的赌约,受了锦囊之托,才不远千里奔赴金陵来帮他,他却莫名生出了如此毫无用处的感情。
如果蔺晨知道了他的真正心思,又会怎么样呢?
大概只会大笑吧,他想。
如果顾尊的一句话就换了季无心的一世承诺,那么他却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交换蔺晨的真心的。
别人叫他殿下,总有这样那样想要的东西。
蔺晨叫他殿下,却什么也不要。
对别人来说,他是靖王,大梁帝位最有可能的继承者。
可是对蔺晨来说,他只是一个故人之友,一个身无长物的皇子。
他没有什么可以给蔺晨。他没有什么蔺晨想要。
暴雨终于小了一些势头,天边也渐渐有了些微亮光。
夜风带着雨吹拂进破庙来,把蔺晨晾起来的那件白衣微微扬起。
萧景琰抬头去看,却看到了白衣边缘上沾满的泥泞和撕裂的破口。
这个人本是江湖逍遥客,现在却变成了金陵堂前燕,身陷阴谋的污泥和争斗的暗流之中。
而自己本该让他离去的,萧景琰想。
这个金装玉裹的笼子,困住他一个人就够了。
这条危机四伏的道路,从开始到最后他便决定好了要一个人去走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紧紧握着那最后一个锦囊不肯放手。
之前他不去想。现在仔细想来,真正的缘由竟是如此狼狈,如此虚妄。……却又如此不舍。
就像是那片茫茫白雪的梦境。在梦里,知道那个人要来,生和死就有了分别。
他不想死了。他想活着。活着去等。等那个人来。
可惜……终归只是一个梦罢了。
……不可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