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年卿笑着点头,珠珠是冯俏的大丫鬟。章年卿也不想给她没脸,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不过,衙役们肯让着学生,大牢里的囚犯却不肯让着学生。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将大牢里所有牢门打开。有学生嫌臭,捏了下鼻子。结果犯人居然和学生打了起来,场面极为混乱。”
章年卿笑的讽刺,“二皇子是龙子凤孙,身份何其尊贵。居然在此情此景下,以自己身躯护着周身,一时在士林间广受好评。合王如今在柳州都快被捧到天上去了。呵,他是风光了。柳州学子却在那一战死的死,伤的伤。”
冯俏皱眉,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学生哪里来的钥匙,从狱卒手里抢来的吗?”
章年卿挥手让珠珠出去,压低声音道:“有民间势力在里面浑水摸鱼。漕帮私下给我传来的消息,称柳州那边死伤的学生和狱卒,身上的淤青都很奇怪,像是江湖功夫。”
冯俏蓦地握紧他的手背,“会不会是那些犯人,听说有江洋大盗和绿林中人都关在大牢里。”
“有可能,所以开门的人就很可疑了。”章年卿道:“不过,我和陈伏许淮商量后,一致偏向,这件事有青花教掺和的可能性更大。”
“好复杂啊。”冯俏按着额头,“牵一发而动全身。难怪古往今来都要强调帝统要正,否则天下大乱。古人诚不欺我也。”齐王继位到现在十年多了,民间还是不服他。
摸着良心说,开泰帝不算昏君,甚至比和景帝还要英明那么一点点。可终究败在一个名不正言不顺上。
章年卿叹道:“陈胜曾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世上最怕的事,是每个人都觉得,‘他可以凭什么我不可以’。无论是谁,一旦升起这个念头,朝堂必乱。我幼时读书,冯先生教我礼,说立长立贤,讲嫡长子之贵。我并不服气。”
“那我来说,章家论嫡是大哥,论长也是大哥。便是大哥不济,上面还有二哥。可章家的资源一直向我倾斜,大哥考到举人就不考了,二哥考到童生便不参加了。唯有我一直在仕途上打拼这么多年,说句大胆的,若我是皇子,你觉得该立谁。”
冯俏屏住呼吸,没有回答。她避开章年卿的眼神,就重避轻道:“你说的不对。无论是立太子还是立储君,除了皇子本人的才能才华,较量的还是身后母族,后宫势力以及朝堂上文武百官、和先帝本人的意愿。没有单凭一件事就能成事的。”
章年卿却不这么认为,淡淡一笑,“苦心积虑,不如上天一助。”
“可运也是势的一部分啊。运也,势也;势也,命也。如你当初殿试,你墨卷答的不好,可策论答的好,皇帝喜欢你。一样可以将功补过。”
章年卿驳道:“我墨卷失策,是失误,此乃运败,可对?”冯俏点头,章年卿神色更满意了,“我策论答的好,是我学问扎实,功底深厚,冯先生教导有方。与运何关?与势又何关?”
冯俏语噎,妙目瞪他。章年卿无辜回望,忽的,两人扑哧一笑,一笑泯恩仇。
“不过,我到现在才明白。嫡长子继承,最大的好处,是将一切推给天命,你不是嫡长子,那就认命。这一条,可绝了绝大多数人跃跃欲试的心。”章年卿道。
“若不服呢。若嫡长子是个蠢货呢?”不知不觉,冯俏和章年卿无形中改变了立场。
“是啊,世事无常。根本没有一个永恒的准则适应于此。什么规矩、礼仪都是昙花一现。”
若说齐王不正,齐王好歹是谢家血脉。大魏开国皇帝,可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掀翻了大顺朝的周氏血脉。
事到如今,谁还敢说开国皇帝的不是。
章年卿捻了捻手指,有些脏,灰泥积聚在一起。他在盆里净过手,看着水盆里的污垢,有些出神。
第140章
冯俏盯着珠珠云娇收拾包袱,准备拖儿带女的回河南老家。陶孟新舅舅不远千里亲自来接。
渡口,陶孟新一手抱着阿稚,一手搂着阿丘。青鸾紧跟其后,四人先行上船。
章年卿和冯俏站在河边说话,和风习习,章年卿拨开冯俏粘在脸上的头发,低声嘱咐,“我知你不喜欢大嫂二嫂,我已经和舅舅娘亲说好了。到了河南,你就带着孩子和青鸾住在一个院子。青鸾院子四周都有重兵把守,大嫂二嫂不会跑到青鸾院子里故意找你麻烦,你先忍耐几日……”
“那你什么时候接我回来。”冯俏有些多愁善感,哽咽道:“如果二皇子三年不打仗不谋反,你还不打算接我回来了吗。”
许是要离别了,两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再没有归期的情况下离别过。冯俏万分不舍和依赖,章年卿已经长在她骨血里了,冯俏受不了没有他的日子。
章年卿又何尝好受,冯俏没有离开他已经开始想念了。佯做生气的敲她头,“我是干什么吃的。”他没有多说,抱着冯俏喟然道:“到了河南你就知道了。快走吧。再不走……我该真的舍不得了。”
陶孟新噙笑看着他们,见着两人小动作,忍不住低头问小鹿佑,“你爹娘一直这样吗?”
章鹿佑噘嘴道:“黏黏糊糊,一点不男子汉大丈夫。”
陶孟新掐掐他的脸,“舅爷问你话呢。”
章鹿佑重重的叹了口气,看了眼他怀里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