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拭枪杆,其实是借光亮枪身上的反光所映,来观察身后的动静。

分明是无比戒备,却刻意卖个破绽,好诱得对方进攻,也是方便自己一会儿进行反击。

刚刚那一击,赵云初时只想着赚个出其不意,顶多只出了三成力。

殊料这反击倒是中个正着,可赵云还真没想到过,这偷袭者竟然这般……不禁打。

在赵云的冰块脸下,飞快掠过一抹错愕。

未免也太容易了些吧?

学成下山不久,就护送着家兄南下,到豫地后,就在军营里被勇冠三军的吕布和孙坚冠以‘锻炼年轻人’的名义轮番揍,赵云又是个表面看着随和,其实固执耿直的人,越挫越勇。

一身皮r_ou_渐渐瓷实的时刻,他的武力和实战经验都一日千里,也充分领略了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不知不觉间,赵云就不觉自己这点本事有多厉害了,值得自夸的了,又有兄长的时刻提醒,他彻底敛了骨子里那点本就不甚冒头的年轻气盛,似老井般沉稳之至。

倒是在对敌时,才下意识地仿效起其他将军们的挑衅做派,嚣张起来。

“燕司空帐下奋威将军,常山赵子龙在此,”赵云敛了轻微的讶然,暗忖着休息时间还剩多少,旋即淡然屹立,目光平静掠过面面相觑的匪贼,傲然道:“谁,还敢上来与我一战!”

周仓对裴元绍已命归黄泉、其他弟兄成了送入虎口的羊群之事,暂还一无所知。

在裴元绍表现得兴致勃勃的时刻,他试图劝住对方冷静一些,最起码先跟在后头,考察个半日再说。

裴元绍不置可否,周仓当他是答应了,便安心带着十几号弟兄,去县城买米去了。

受到燕教主神光庇护的豫州安定祥和,粮仓盈满,百姓安居乐业,连他这样的生面孔去买粮食,除了多受几句守兵盘问外,也未受到任何刁难。

很快就以一个在周仓看来,和北地的一比简直低廉的不可思议的价格,给拿下了满满几车。

周仓还是头一回这般顺利,心里高兴之余,又忍不住唏嘘。

要不是这一大帮部下,多有案底在身,难受接纳,而不得不躲躲藏藏,他还真想在豫州长久住下去。

哪怕需要重c,ao旧业,做个土里刨食的农夫,也比继续流离失所,朝不保夕好。

唉。

待回到寨中,周仓却意外地发现竟然空空如也,不禁吩咐其他人将粮食堆到仓库里后,逮了个人询道:“都去哪儿了?人呢?”

被留下看家那人,显然久不见他们回来,也有些心神不宁,闻言就像攥了根救命稻草一般,将首领裴元绍的打算给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何必这么心急?!”

周仓只觉那股一直萦绕的不安感更甚,忍不住责怪裴元绍太过仓促行事,却到底不好把不满在底下人面前表现出来,只有匆匆去马厩牵了匹马,顾不上和任何人说话,就往山下赶。

结果就在半山腰处,他隐约听得底下传来清脆的兵戈相击和分不清是谁的惨叫声,鬼使神差地勒停了马,翻身而下,寻了一高处,往下远望……

因离得较远,又有树叶遮蔽,周仓费了一番功夫,才看清底下战况。

他霎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被他们当做大肥羊的白袍青年,持枪骤马,灵活如练,正冷酷无情地大开杀戒,收割着四散奔跑的山匪的x_i,ng命。

和他一比,逃命而不能,告饶而无用的土匪们,才更像待宰的柔弱羔羊。

周仓只简单看了几眼,就头皮发麻,脊骨发凉地退开——自己绝对不是此人对手!

怎么现在连个看上去简简单单好欺负的过路人,都是卧虎藏龙,有高强武艺在身的狠角色?

又忍不住怪生死未卜的裴元绍,将一干兄弟给害惨了:动不动就以貌取人,之前就不是没吃过亏了,怎还没学会慎重几分?

这下就招惹了个大煞星来,俨然一会儿要直捣他们本寨了!

周仓生平第一次,陷入了痛苦的两难境地。

他纵使去救,恐怕也是只做些无用功,反倒将自己搭上;可逃也不合适,且不说被撇下的弟兄们,在寨子里尚不知情的那些,又该怎么办?

要组织他们一块逃的话,耽误的功夫就不可能少,那只怕不出半日,就被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大煞星给追上,杀个干净了。

周仓就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原地疯狂踱步,半晌急中生智,一拍脑门,催马换了条路,一路加鞭,直奔刚买完米的县城去了。

守在城门口的卫兵们,便遭遇了打出娘胎以来,最不可思议的怪事——

先是远远地看见一板肋虬髯的黑脸壮汉火急火燎地骑马赶来,把排队进城的秩序扰乱了,他们刚要皱眉呵斥,这人紧急勒住缰绳,在距他们尚有数丈的地方滚鞍下马,拜倒道旁,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个儿的来历和所犯的事儿,给一股脑地交代了个干净。

投案自首的不是没见过,可这般利落果决,理直气壮,半点后路都不留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不等他们瞠目结舌完,这自称周仓的汉子,便在地上连磕几个响头,强拽这一队卫兵,往他所驻的山头去了。

在秩序规整森严的时刻,量刑惩治之事,自然得由官府去做,而由不得旁人越俎代庖。

周仓点头哈腰地催他们同行,心里暗暗叫苦。

他做梦都想不到,自个儿还有被逼得得向官府求庇护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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