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耀心术不正,他说的话自然不能当真,先前口口声声说他与桐桐两情相悦,那自然是假的——桐桐从前就瞧不上他,如今更瞧不上了。
刘璋想起过去那些隐隐约约的醋意,不禁放心许多,可是程耀转眼就哄上了公主,这又是一件麻烦事。
夏桐见他拧着轩眉,遂关切问道:“公主信上就提了指婚么,还有没有别的?”
总不见得程耀想做个单纯的驸马吧——虽说夏桐不觉得他对自己有过真情,可这种人就算“移情别恋”,也一定会挑个更好的对象。倘依琳公主对他毫无好处,他绝不会看上她的。
刘璋忖道:“皇姐的意思,是希望朕召岑参事入京,为他授官。”
今年桃花汛泛滥,程耀靠着那治水十方表现不错,本来皇帝也打算褒奖一二,至于他原本的打算是赏赐些金银田地便是了,至于加官进爵……一来程耀还年轻,骤然给他过高的官职怕纵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二来因为夏桐的缘故,皇帝内心对其多少有些芥蒂,纵使惜才,也做不到冰释前嫌。
原想着再过几年,倘程耀表现良好,皇帝会任他为虔州知州,至于召他回来做京官却是从未想过——且京城权力倾轧厉害,是个勾心斗角的地方,不适合做实事,反而浪费人才。
夏桐生怕皇帝心软,忙道:“表哥在虔州干得很不错,京城居大不易,陛下还是别召他回来了。”
刘璋睨着她,“你不觉得虔州太过艰苦?”
夏桐很真诚的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程表哥是男子汉大丈夫,立志做成一番大事业,自然不会计较这区区磨难的,不是么?”
反正程耀喜欢为自己扬名,夏桐索性将他捧得更高些,让他进退不得——吃苦也是他自找的。
刘璋发现小姑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连捧杀都会用,忍不住刮目相看。
夏桐心道还不是跟你学的——这才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
*
依琳公主的婚事自然没那么容易,程耀再怎么才华横溢,可出身摆在那里,侯府的嫡幼子,袭不了爵,自身虽前途可期,到底有待商榷,就这么草率将公主嫁过去未免有损天家颜面。
而且年岁上也不太相当,不比现代找个小狼狗轻轻松松,依琳公主已是嫁过一次的了,还拖儿带女,程耀一个未婚青年哪里照顾得好她们母子?
众人都觉得这位公主昏头了,然则依琳公主却是老房子着火,立志非程耀不嫁。蒋太后拗不过女儿,只得一面安抚她答应到皇帝那儿说情,一面请来宫中众嫔妃做陪客,哄她玩乐,免得她成天嚷嚷改嫁的事。
蒋太后本来还想请夏桐帮忙说上一嘴,却被夏桐以照顾孩子为由婉拒了——就算她觉得依琳公主嫁给程耀没什么,顶多算自己跳火坑,可夏桐也不想插手这桩婚事。
她是皇帝的女人,自然得避免提起从前的追求者。况且,刘依琳若真嫁给程耀,程耀必会想方设法留在京城,那就太麻烦了。
夏桐只想置身事外。
结果她不去找人,人却主动来找她。
夏桐看着面前那匣据说是渤海产的粉红珍珠,眼睛都几乎闪瞎了,看来依琳公主竟是个有钱的富婆——程耀又多了一个追求的理由。
依琳公主也不跟她迂回,开门见山道:“我希望你帮忙在皇弟面前求情,让程公子调回京城。”
见夏桐没注意听她说话,光顾着看珍珠去了,依琳公主只得耐着性子重复一遍,心道这夏氏果然小家子气,也不知程耀中了什么邪,偏看上这等货色——除了年轻美貌,自己样样都比她强多了。
可惜岁月不饶人啊,依琳公主轻轻抚着脸颊,心头止不住的怅惘滑过,陈朗去后,她以为自己的生活将会是一潭死水,谁知就在青春将要耗尽时,却让她遇见程耀,这难道不是老天爷对她的馈赠么?
她必须把握住最后的机会,不然,这辈子就真的白活了。
夏桐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这位公主是个天性固执的人,虽然不知程耀用了什么花言巧语来哄她,可想要她改变心意看来是很难了。
夏桐便笑着摇头,“公主,我一介深宫妇人,国事上哪张得了口?”
“这也是家事,”刘依琳抿唇,“程耀是我未来的驸马,我不过想他住得近些,日后方便向母后尽孝,这总是人之常情吧?”
夏桐狡猾的道:“家事就更轮不上我了,上有太后娘娘,同辈里头,也是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她们是陛下的表妹,难道不比我说得上话?”
刘依琳之前见她一脸憨态,还想着皇帝怎恁般没眼光,宠幸一个傻子,如今言谈之间发现她对答如流,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倒叫人不能小觑——当然,这未能增加刘依琳对夏桐的好感,只觉得此女心机诡谲,难怪连皇帝带程公子都被她哄得团团转。
天生的祸水。
毕竟有求于人,刘依琳不得不将态度放缓和些,“夏昭仪何必过谦,你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贵妃和淑妃加起来都不及你,倘你都说不上话,还有谁能帮忙呢?”
夏桐悠然打断,“但,我为什么要帮呢?”
刘依琳此时才发现中了对方圈套——这女子从一开始就是猫戏老鼠的态度,根本没打算好好听她说话,故意看她软语相求,不过是为了报之前被人冷落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