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姑等人早知趣地将寝殿大门掩上,那幅海棠春睡图也收了起来——虽然合乎气氛,到底有些不雅,恐伤着自家主子的颜面。
春兰忽然想起,方才殿内的陈设是由常青布置的,便找到他,“你怎么回事?差点让客人看笑话。”
还偏偏叫丞相夫人瞧见了,如今不定会怎么编排夏主子的名声呢,春兰越说越带劲,“还有那香,美人如今怀着身孕是不宜用香的,你怎么倒点了?”
常青淡淡道:“沉水香对孕妇有安胎的作用,少用些无妨。”
春兰气噎,“那你也不必擅作主张,好歹也问过主子和我……”
“不如此,难以瞒过丞相夫人。”常青平静的打断她。
春兰到底不笨,经他这么一提醒也明白过来,惊出遍身冷汗,“你是说,蒋夫人特意来打探主子身孕虚实?”
但这怎么可能,夏美人怀孕的消息根本不曾向外透露,就连蒋贵妃也都蒙在鼓里,怎么蒋贵妃的娘家人却知道了?
常青深深看她一眼,“请你告诉主子,务必当心那位程公子。”
*
披香殿中,蒋二夫人与侄女对坐,面上却有几分尴尬,本来进宫带了两份贺礼,结果那一份却被嫂子送到关雎宫去了,害得她只能空手前来。
蒋映月看起来却不甚在意,“婶娘喝茶。”
蒋二夫人端起瓷杯抿了口,叹道:“映月,你别怪大嫂,她也是不得已,到底碧兰才是她亲生的。”
蒋映月面容沉静,“我明白。”
从进宫的那天她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只能握在自己手里,嫡母虽说好心送她进宫,却不过把她当成嫡姐的一块垫脚石,根本不曾用心栽培——她倒也不恨蒋家,没有爱,何来的恨?
对方这样通透,蒋二夫人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了,讪讪的道:“你母亲不知从哪听来的谣言,还以为你姐姐或者你有了身孕,紧赶慢赶着进宫,结果倒是一场空欢喜……”
蒋映月笑道:“母亲思虑过甚,求子心切也是有的。”
这位看着倒和没事人般,蒋二夫人试探道:“你难道不着急?”
蒋映月眉眼弯弯,“急也没用啊,再说,我本就不指望得到陛下的宠爱,只要姐姐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话也只好哄哄傻子。蒋二夫人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见状也不逼问,搭讪着道:“不知大嫂这一去怎么样了,倘关雎宫那位真有身孕……”
蒋映月心内冷笑,夏桐真有身孕又如何,那位嫡母难道还敢谋害皇嗣?也不瞧瞧,蒋家早不是几年前的蒋家了,皇帝羽翼日丰,迟早会有满盘清算的那日,偏偏蒋家人还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半点不知危机将至。
正要开口,一个侍女悄悄进来,附耳说了几句,蒋二夫人只好起身,“大嫂回来了,我也得赶紧回去。”
临行前,又谆谆嘱咐蒋映月,“你母亲就算了,你爹倒是真心记挂你的,若你有幸怀上龙裔,他亦会真切替你高兴。”
蒋映月木然听着,脑中却浮现出一个凄惨委顿的身影——逝者已矣,所以想在她身上稍稍弥补么?
她不会领情的。
此时麟趾宫内,蒋大夫人正和女儿说得热闹。
蒋二夫人也笑着凑趣,“看得如何,那夏氏果真是个美人儿?”
蒋大夫人不屑地撇撇嘴,“长得倒是标致,行事半点不像样,长辈问话,她竟然不言不语,就那么干坐着——真不知道夏家怎么教养的儿女!”
当然,知道夏桐并未怀孕,蒋大夫人还是很高兴的,她可不愿有人抢在女儿前头生孩子,那就太丢脸了。
当然,夏氏如此盛宠,迟早总会有的,蒋大夫人认为不得不防,便朝女儿道;“这夏美人日日霸占天子,你怎的坐视不理,难道要等她腹中蹦出个皇长子来,你才知道着急么?”
蒋碧兰懒懒道:“那我还能怎么办,让皇帝把她废了么?这宫里都是皇帝的女人,我还能管他幸谁不幸谁?”
蒋大夫人着实恨铁不成钢,若换了府里有这种狐媚子,蒋大夫人老早就交给牙婆发卖了,当然,能进宫的家世都非泛泛,轻易发卖不得,那也可以想别的法子呀!
只怪自己从小将女儿保护的太好,除了耍脾气弄威风,半点心计手段也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