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却笑着拿起契书给六皇子看了一眼道:“小六来看,此物古称质剂,一般用作买卖交易证明之用,后来古人怕契约损毁,就将文字刻在铜器之上以作凭证,咱现在呢,就拿羊皮替代,也算结实。”
这些东西对于皇爷来说,不过是教导儿子的教材,他翻腾了一会,将田产契约,山林契约,商铺契约都给儿子看完,这才对管四儿说:“拿着吧,都归你了!这些都是曾氏,赵氏倾全族之力赔付给你的。”
管四儿瞬间双目圆睁,反应过来之后,便双手连连晃动道:“不不,不要,不要,不能要。”
真就跟躲毒药一般,恨不得插上翅膀立时就躲了去。
众人笑的不成,萧贵妃在边插话道:“你这孩子,怎就吓成这样了?给你就拿着,你吃的是大亏,今次这事若不是你放手,赵氏也好,曾氏也罢,出此等毒妇,这两族的女儿出生便只有一条路,出生即死,这还不算完呢,就怕那文人墨客一番渲染,从此这污名便是上史书了。”
皇爷便顺手盖了盒笑道:“拿着吧,你这也算是放了鹤召书院一脉生路,是好多人情呢,这些不过外物而已。”
管四儿撇嘴:“有皇爷,有先生,还有我大哥他们,我要他们的人情做什么?”
皇爷听管四儿说了一大堆依靠,偏不提宫家便笑问:“朕听他们说,你也很少去家里住?”
“没呀?”管四儿语气充满了困惑:“臣每天忙活完,都在家的啊?”
皇爷就点了他一下:“我是说,你亲生爷娘家。”
皇爷这样说,管四儿反倒是别扭起来了,期期艾艾半天,他才低头道:“皇爷,臣……跟他们不熟,也,也住了几次,到底不习惯,早起就别扭的很……也不是臣一人别扭,那,那家里也别扭……就感觉还不如从前,从前,臣还好意思在宫先生那里混个吃喝,现在臣,臣见了,见了爹吧,就吃饭筷子找不到嘴……”
“哧……”
众人忍不住又笑,可细想,也是的,忽然就冒出这样一个孩子,放谁身上都别扭,也不是不亲,就是不知道该怎么亲厚。
等众人笑完,管四儿眼睛忽一亮,就指着那盒子道:“皇爷,不然这个就给了那……”
他这话没有说完便挨了揍,皇爷打完收手骂道:“给谁?脑袋不够大你,这是你的,他们有他们的……”
皇爷也不能指着他鼻子骂,你父母跟你哥哥妹妹没有分家,你拿过去这份算作公账,还是你的私账?你父亲母亲如今是跟你好,可他们蹬腿分家,你哥拿七成呢,你这不是白受罪了么?
也不是说宫家人品不好,是世情祖宗规矩如此。
再者,这赔偿原本是一份的,还是陛下跟佘先生商议后,才给管四儿扣下一半来,这个宫家是不知道的,纯属自己人偏心自己人。
宫家也拿走赔偿小半月了,却不见他们找管四儿说什么,便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大家有大家的难处,宫之仪那人最有规矩。他便是偏疼小儿子,以后多给点产业,那也得把家里的东西公平的给三个儿子,儿媳妇都过了眼,须得人家同意。
这就隔了不止一双手了,一颗心了。
好么,瞧瞧人家这个不在乎的劲儿,皇爷就气不打一处来。
萧贵妃看管四儿愚,便笑着跟他说:“你把这些拿回去,交你嫂子,问她怎么安排,你自己别做主。”
听娘娘这样说,管四儿本发愁的那张酸脸总算是露了笑模样。
他道了谢,又跟六皇子低头嘀咕了一会,约了下次见面的时候,这才抱着烫手的匣子离开。
等到管四儿离的远了,皇爷才不咸不淡的来了句:“这次满意了?!”
萧贵妃却笑道:“那就谢主隆恩了,臣妾也不敢有别的奢望,只咱小六这脾气性格,这辈子许能陪伴玩耍到老的也就这孩子了,这孩子心里简单干净,您也看到了,人品也是信得过的。”
皇爷点头,倒有些得意道:“那是,当日在谭家,朕一眼看到就知,这就是朕的人,也不止他,你看大胜金台他们,这一个个都是踏踏实实的好孩子……整个燕京富贵了多少人,又变了多少人?便他们耐得住性子,成日布衣来去,就朴实很……”
他们俩人如两口子般说着家常,没心眼的六皇子从外面溜达来,就黏在萧贵妃身边撒娇卖憨,捎带滚来滚去,更若一豚。
这对后来结缘的母子所求不多,总能得杨藻几分偏爱,六皇子又是他生母江太后养大的,那就更加不同。
然而杨藻不知,这种很明显的偏爱,在永安四年,已经开始惹人妒忌了。
半面亭不远处,五皇子杨英默然站立,他身后一排小太监怀抱插瓶,瓶内具是天不亮他就出城上山,亲为父皇选的杏花枝。
杨英不知道站了多久,便默然离开,走到御花园入口,迎面又看到杨贞捧着一个捧盒往里走。
他心里有气,便酸了一句:“呦!二哥?人家一家团圆,咱去碍什么眼啊!”
杨贞被他说的一愣,待他走远,一小太监这才过来跟他嘀咕了几句。
二皇子听完莞尔,捧着匣子便进了御花园。
这萧妃得宠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大梁朝未立之时他就帮衬父皇做些琐碎了,中宫无子,他就巴不得父皇多宠宫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