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可不像他这样好说话。
贺无尽训了见月一通,背对着雪罗道:“小七也是,丢了金铃,是如何也说不过去的事。这样的错,见月可以犯,你却不行。”
见月瞪着他:“我难道便生了一副会犯错的模样?”
贺无尽冷哼一声,没有再言语。
幽深的大宅,变得白昼般亮堂。
雪罗静默着,忽然问:“二哥,你可见过西岭孟氏的除妖师?”
贺无尽皱着眉:“嗯?”
雪罗道:“先前那几个里头,就有西岭来的除妖师。”
贺无尽失笑:“西岭来的?我怎么听说,那地方早便没人做这种事了。那孟家,虽然往前很出名,但如今应该也没有后人想捉妖了吧?”
雪罗低头看路,越走越慢:“那兴许不是姓孟的。”
贺无尽敛去笑意,口气严肃了两分:“不过,那要真是西岭孟氏的人,事情便在阴影里,抬眼看了看他们:“金铃呢?”
见月轻轻攥住了贺无尽的衣裳,雪罗从后面走出来,低声道:“被只狐狸拿走了。”
“狐狸?”高大的男人离开了阴影,“什么狐狸?”
贺无尽叹口气,摇头道:“进去再说吧。”
半掩的门里,透出萤火般的微光。
被他们叫做大哥的男人,看起来已有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他有一张英气十足的脸,长眉入鬓,鼻子高而挺拔,底下薄薄的嘴唇抿成了冷酷的直线。
他的头发,隐隐约约似乎还带着点幽暗的红。
让开路,他看着贺无尽抱着见月向里头走去。
一股带着甜味的香气钻出来,雪罗和他也一前一后步入了门内。
隔着黑漆的屏风,贺无尽已将见月丢在了地上。他的动作,毫无怜惜之意,像丢石头似的,将她丢了下去。
见月气得磨牙,恨不得咬掉他的手。
鲜红色的血,落到地上。
贺无尽从怀里掏出块雪白的帕子:“脏兮兮的。”
见月铁青着脸:“用不着你的东西。”
帕子花瓣般飘落,男人的声音带着两分讥嘲:“放心,不用你还。”
雪白和鲜红,看起来如此融洽。
见月抓住帕子,别开了脸。
空气里的甜味,馥郁浓烈,不知点的什么香。
对雪罗来说,这样的香气,有些过了。她皱皱鼻子,站到角落里。
透过屏风,他们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他好像正在伏案疾书,又好像是在翻看什么。
贺无尽朝身旁的男人看了看,用眼神问他,谁来禀报。今夜的事,绝不是小事。尤其,他动手以后,带走了见月和雪罗,那几个却没有来追他。
虽说他们无法断定来的只有他一个,但直截了当地放弃,未免还是有些奇怪。
男人冷声道:“见月,你来说。”
见月哆嗦了下:“好……”
屏风后,传来沏茶的声音。
淡淡的茶香伴随着热气,袅袅升起来,屋子里的甜香被冲散了些。
见月轻轻叫了一声“爹爹”。
贺无尽在边上嗤笑。
他们总是笑话她,非要叫爹爹,连带着雪罗也被带的总是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地叫。可是,没有爹爹,就不会有他们。
她不叫爹爹,难道要叫娘亲?
见月腹诽着,斟酌字句道:“我和小七此番出去,见到了罗浮山的狐狸。”
“哐当”一声,好像有东西摔在了桌上。
见月理顺了嘴里的话,将先前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说到后面,她讲起那个追着雪罗而来的少年除妖师,语气沉重了些:“爹爹,那小子提到了菩提城。”
话音未落,在场几人已全变了脸色。
贺无尽原本正在偷偷地打哈欠,闻言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什么?”
黑漆屏风后,发出轻轻的声音:“当真?”
像是不信,又很想要相信,那声音听上去,隐隐带着两分颤意。
见月连忙道:“当然是真的!爹爹,虽然我一向不成器,但这种事,我怎么可能胡说呢?”
她说完又道:“那小子还说,要找一个叫九穗的妖怪。”
贺无尽嘟囔着,又坐回去。
“九岁?”
谁会叫这样的名字。
他悄悄看大哥,肃容站在那的男人,微微皱着眉头。这个古怪的名字,对他们来说,是一样的陌生。
他又去看雪罗。
沉默的少女,不知在想些什么。汗湿的刘海,贴在她白皙的额头上,看起来有些狼狈。她身上那总是过于强烈的冷意,似乎因此消散了些。
贺无尽揉了揉眼睛。
屏风后的人,也沉默着。
见月迟疑着,叫他:“爹爹?”
“嘭”的一声,也不知是椅子倒了,还是桌子翻了,屏风后传来一声巨响。
一直站在雪罗身边的男人,连忙靠近过去。
可他才走到屏风前,便被叫住了。
“别过来……”
轻轻的说话声,带着烟气。
倒下的东西,原来是燃烧中的香炉。
金色水鸭,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灰洒了一地。
他们已经看不见屏风后的人影。
他似乎坐在了地上,任由那浮散的烟气将他团团包裹起来:“你说那个人要找的妖怪,叫什么?”
见月念了一遍,轻声道:“不过,他并没有说这两个字该怎么写。”
“爹爹,你认得这个名字吗?”
屏风后安静着。
见月惶惶回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