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剪马尾……司马榽抚抚心口。
伊墨把剑丢在地上,将剪下的马尾毛一分为三,两小撮递给司马榽,并道:“马尾坚韧,做笔搭弦均可,你与婉姐姐都能用上。”
司马榽接过,眨眨眼无辜道:“可我不会……”
伊墨轻笑一声,温和答:“你先替我收着,等给胧月刷了毛,得空我进山去削木头回来做。”
司马榽点头应下,垂下的眼瞥见伊墨手里那撮,恍然,“原来剪马尾是为给胧月刷毛。”
伊墨“嗯”了一声,在手心戳齐马尾毛捋顺,接连将其折了几折,攥紧在手,复拾起软剑,在弯折处依次拦一道,撇下剑,抬起空闲手到脑后揪下自己几根发。
司马榽一声惊呼,伊墨顿下动作抬眼看她,无声询问。
见她的怔然木讷样,司马榽急得跳脚,“身体发肤不可损伤也……墨姐姐你怎能自伤发肤呢?”
伊墨弯起眉眼轻笑,垂头,将几根发丝沿着攥拳的手缠绕在马尾尖端,淡淡回道:“行过生死道,活法没那般精细了。”
司马榽无言相对,垂下眼瞧她手上翻飞的动作,见她三几下系紧发丝箍在上头,捆出一柄简易毛刷,钦佩低叹。
伊墨但笑不语,拾起剑,摸出帕子拂过刃,重新缠回腰际。
“这样不会伤到自己吗?”司马榽盯着她低头整理的举动,疑惑出声。
“那倒不会。”伊墨拢了拢外褂,将毛刷在自己手背上试了试,抬头回她:“贴身多道保护,也多个警醒罢了。”
司马榽不再多言,从旁看伊墨动作温和地蘸水刷马,另外不时轻声哄着胧月,向它赔礼道歉,说些“等我们回北境就好”、“再不这样委屈你”之类让司马榽直觉不妙的话。
她进一步凑到跟前去问:“墨姐姐,这边事了,你们要回边关去吗?”
伊墨转身来,微微点头。
司马榽更急了,“那你不回京看我姐姐吗?!”
伊墨费解,“令姐?不知是……”
司马榽暗道心急说漏了,咬咬下唇,另言道:“那、那位伤着的姑娘……她也、”
这才听明白小姑娘的话,伊墨放松神情,摇头,“她另有去处。”
司马榽缓了缓,迟疑着问:“你们不、一道吗?”
伊墨沉吟,撑撑唇角,“怕是再无可能了。”
伊墨回头,手上动作顿了片刻,继续打理她的马。司马榽敏锐地退后些不再多言。
被刷完毛满足地打响鼻,胧月悠闲地踱远了些,抖抖水,漫漫步,低头悠然吃草。
伊墨向野草地那边泼了水,收起水桶毛刷回院里,返回坐到门前台阶上,沉眉,低头凝思,或向山顶方向眺望。
司马榽坐到她旁边,沉默片刻才小心猜度她的心事,劝慰道:“不用担心的,山寨的人爽朗热情,都很敬重婉姐姐。”
伊墨不解,偏头看她,“婉姐姐与兄弟们,是何渊源?”
司马榽直白答:“婉姐姐来此是为她的心上人,我曾听婉姐姐说过,她来这几年,多蒙山寨兄弟照顾,护她平安,帮她入城采买……”瞥一眼侧目聆听的人,她笑笑继续解释道,“不过婉姐姐不说,我知晓她为人,她对兄弟们必然也是掏心窝的,而且,她本就是温和的性子。如此也算相互扶持,再者,且不论与景大哥的关系,单是为景大娘,婉姐姐对他们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伊墨点头,似懂非懂,“曾听大哥提到过他母亲住在山腰,”伊墨指着相邻的几处院落,“是在那边吗?”
司马榽点头,“隔一家就是。每逢景大哥轮值宿在山上,家中只大娘一人,婉姐姐常日去陪大娘解闷。”司马榽凑近些,“墨姐姐你或许还不知,婉姐姐的未婚夫婿便是景大娘的儿子。”
伊墨呆了一呆,缓了半刻,觉出不对,“婉姐姐自称嫁了人的,哪里来个未婚夫婿?”
“你听我说嘛。”司马榽急着解释:“婉姐姐与徐大哥一见钟情,不惜罔顾父母之命千里追随而来。景大娘许可他二人,将婉姐姐认作了未来媳妇,只是……”
司马榽神情暗淡下去,伊墨看得心急,追问道:“后来如何了?”
司马榽垂头,声音闷闷的,“匈奴进犯,徐大哥参军去了战场……他最后一封家书,停在了五年前……”
似乎回到了硝烟处,厮杀与马鸣在耳边轰然炸开……生死一线的拼命,她经历过,与同袍兄弟阴阳相隔的绝望恸哭,也经历过……
伊墨无言,满目悲怆。
……
直到唐婉归来,再无人多说一句。
唐婉递来个眼神,伊墨了然,压压心思,召唤胧月回来,牵马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