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小姐!”月灵扑到栅栏前,急切地呼唤。
司马菲淡漠回身,闭目,“灵儿,带小姐走。念儿她身子弱,又执拗惯了,往后全仗你二人照料。”
“娘……”沈念颤声唤道,留恋与劝言不待出口。
此刻脑海中浮浮沉沉的,尽是过往的柔和光阴,嘴角浮起和煦笑意来,司马菲暖声道:“你与岚儿自小入府,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岚儿天性孩子气,她们,往后,我就交与你了。”
月灵后退一步,扑通一声直身跪在栅栏外。她家夫人的心意到此刻再愚笨她也懂了几分,千言万语融成一句哽咽,“月灵定会尽心守护小姐。”
司马菲淡泊轻笑,“再耽误不得,快走吧。”
粉白襦裙的少女再度跪地,泣不成声。
来人领头的白衣女子拔剑劈落牢门链条,推门而入,倾身,将少女手脚上的枷锁直接斩落,干脆利落,音色清亮,不为当下的阴暗腐朽之地或母女深沉作别之情沾染半点,“沈小姐,请。”
即使气息不顺,被哽得无法发声,沈念固执的摇头从未迟疑过。
“小姐。”月灵郑重向当家主母叩头拜别后,扑到小姐身前来,声泪俱下地劝。
隔着栅栏定定望着母亲,哪怕入眼的背影一如既往地强硬,沈念执拗地抗拒着身边人的劝说。
白衣女子摇头,轻道一声“得罪勿怪”,极快收剑,一记手刀劈向倔强女子的脖颈。
司马菲听到低吟声响心猛地一缩。月灵讶异地抬头,切齿道:“你!”
“事态紧急,快走。”白衣人说完,淡淡瞥向隔壁监房一眼,提步就走。
月灵胡乱抹去眼前朦胧,转身将她家小姐轻放在背上,侧头,望了半晌,“夫人保重。”在为首女子多番催促下,咬牙离去。
司马菲猝然回首,眺望女儿昏睡的背影,泪眼婆娑。
念儿,别怪娘亲狠心。娘亲放心不下你爹爹,更不能苟活于世牵连母家。可你不同,我与你爹只盼你一世安康。
☆、背离
心中惊骇稍平,凌晟定睛望向端坐桌对面的女子,神色了然,“救你的是萧家的人。”
沈念偏头,拭去布满眼帘的湿润,轻声应下,进而解释道:“家里出事时,母亲授意她二人去寻的。”
‘她二人’自然就是沈念的俩侍女了,凌晟冥想片刻,迟疑出口:“照依儿的性子,怕是……”
怕是不会多管闲事。沈念自嘲地抿唇浅笑,她当然知晓萧婧依离经叛道是为的什么,抬眸,只捎带疑惑地道了句:“听闻是若水姑娘带人行动的。”
言下之意,当初远在边关的萧婧依全然不知晓。凌晟闻言,果不其然舒缓了神情,继而心下轻松地定神打量起他这位不曾谋面的小表妹。
话说开了,沈念也无所畏惧地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提了紫砂壶,皓腕轻抬,倾倒茶汤,敬递茶盏向对面,举杯相邀。在年少帝王敛神执起茶盏时,她先一步,并着满腹复杂心绪与馨香茶液咽回腹中。
据她后来查探所知,六年前初春,沈家事发时,初次立下军功得到晋升的伊墨,已然与那人相知相识、相互亲近。再凭之后几次与萧馆的联络猜度,萧若水此人不像是逞一时之勇的莽撞人,再者,即便她有意出头表现,事后,按萧宫主霸道骄纵的性子,也容不得她到今日这般。
热茶沁入心脾,喉间泛起的却是丝丝凉意。沈念轻放茶盏,扯平了无奈泛苦的唇角。
原来许久之前,萧婧依就决然为那人舍弃一切了。如今更算是“公开”宣告天下执意对那人掏心掏肺……
如此看来,她本身湮没当初的沈念,以陌生而强势的姿态回归,并无过错。
另一旁,打量过她的纤瘦身形与黯然神色,凌晟叹息:“念儿,这些年,委屈你了。”
一句“念儿”,未唤得心湖深处零星半点的血脉温情,倒是惊起她隐忍数载的浓烈爱恨,她抬眸,神色淡淡地,与世事世人无端疏离,“臣女会从旁人角度证得沈家清名。眼下,陛下还请看待臣女是舅父府上的司马梓。”
凌晟举杯盏抿茶的当口,思绪百转千回,放下茶盏,和煦温言:“梓儿今后有何打算?”
司马梓闻言浅笑,她在此恭候多时了,“说来,倒有一事,普天之下,非要请陛下应准不可。”
“哦?”被人奉承总是难免心旷神怡,凌晟扬起薄唇,接上一句:“梓儿直说无妨,凡是为兄可达成,绝无二话。”
司马梓垂眸,俏皮嘴角悠然翘起,“臣女所求,并非寻常表兄可为……”瞥他一眼神色无异,“陛下君无戏言,表妹就当您应承了。”
凌晟眯起眼,投向对面女子的目光愈发深邃,他这表妹,可是不简单,“你我是表亲兄妹,为何如此客套?便是寻常人家的兄长,应承妹妹的事也必会尽心达成。”
司马梓当下慌忙起身,俯首一旁,“臣女失言,望陛下恕罪。”
“你这是做什么?才相认又与朕生分起来了?”凌晟并未留意措辞,紧着将人扶回原位。
垂首的司马梓,神色微变。
“梓儿方才还未明说,到底因何事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