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儿如何。”寒轩极压怒意,沉声道。
“娘娘腹中死胎已出,想是无性命之忧。御医正竭力医治,助娘娘尽除淤血,以防郁结不下。”
言罢,众人皆是默然,寒轩面有严霜,一言不发。见此情状,重人亦不敢轻动,溪见悄然起身,复遁身于那含熙衔璋屏内。
那含熙衔璋屏,外侧尽绘百子娱亲,承欢膝下之态。夜凉如水,昏灯明灭,那合欢嘉景,此刻看来,已成一片凄凉。
约四更时分,屏内呼声渐小,月知捧灵王锦入内,御医则鱼贯而出,跪于寒轩身前。
“昭贵妃如何?”
“娘娘小月,身心俱损,臣等竭智尽力,已保娘娘性命无虞,娘娘只需静养,想月余便可大安。”
寒轩听罢,沉吟片刻,才挥手让御医退下,举步向屏内去:“朕去看昭贵妃。”
耳畔隐隐听得声声低泣,便知是丹叶。才回首道:“你亦来。”
余光中见景颜立于门边,寒轩心头更是五味杂陈:“景妃先回溢寒宫,等朕传召。”
入得屏内,见榻上梁勋青丝横斜,尽被汗湿,附于枕上。其腰间绑着灵王锦,动弹不得,面上更无血色,目色涳濛,只恹恹盯着头顶帘帷,那帘帷上尽绣瓜瓞绵绵,看得久了,不觉又生泪涌。
“‘昔楚灵王好细腰’,勋儿你本就不盈一握,如今更要善加调养。”寒轩强作镇定,坐于床边,执梁勋之手,温然一句。
“陛下取笑了。”梁勋未曾看寒轩,一眸死水,教人生怜。听得嘤嘤低泣,才美目微动,见是丹叶,伏于榻边,目中如瀑。
“宫里好热闹呀。”梁勋淡淡道,抬眼看向寒轩:“我乏了,咱们说说话吧。”
寒轩看着他眼中山色,即刻会意:“溪见,带着人都出去吧,朕同贵妃说会话。中宵夜凉,把屏风阖上,贵妃玉体要紧。”
便有宫人上前,欲搀丹叶,梁勋忙松了寒轩的手,抓起丹叶衣襟一角:“你是我夫君,留下来陪我吧。”
寒轩似也捕捉到其中关窍,只道:“无妨。”
宫人诺诺而退,屏风内侧那十二扇玉色远山,终是连绵无缺。
听得屏风外了无声息,梁勋只楚楚看向丹叶:“有话便说吧。”
丹叶一时大愕,却也立时回神,跪在床前,赧然道:“多谢夫人成全。”
“你费劲周章布下此局,甚至不惜对勋儿下毒,到底所为何事?”寒轩凌然看榻边丹叶,本心头极怒,然见其满面水痕,一身血色,纵心有芥蒂,亦生不忍。
“恕臣死罪,若非当日铤而走险,施毒为计,便不得奉召回宫,亦难得良机,入宇禁阁翻当年旧案。凡此种种,若臣下自行请旨,必落他人目色。臣下冒万死,只愿了平生之憾,而不为旁人所查,保人万全。”
寒轩怒上心头:“他人?尚有何人,值得你对至亲妻子,亦可痛下杀心?”
闻言,梁勋面色如雪,唇齿战战,口不能言。丹叶见此,忙抓起梁勋双手,死死扣住其十指,急急分辩道:“陛下明鉴,臣下绝无伤妻害子之心。当日碗中□□,乃传报宫中后,臣下为混淆视听所加。臣下当日所用,是炉中香饵。此香有乱神催吐之效,既不有伤妻子,亦可拟中毒之态。而匪人隐匿行藏,入宫行刺,臣下实是不知。”
寒轩微有敛容:“你如此情巧万端,到底所为何人?你身后,到底有无鬼魅?”
丹叶只默然垂泪:“是为了臣下的妹妹。”
二人见丹叶面中凄楚,便也不忍责问,只待丹叶自己道来。
“当年臣与臣妹皆于内廷侍奉,我二人皆做苦役,无所依傍,极为微寒。殿选领宫前,有人出金十两,欲寻一人,自伤躯体,于祈皇与延贵妃前生一出苦肉之计。我不忍妹妹辛苦,便应了此事,领了酬资,为其打通关节,换了差事。却不想当日延贵妃竟留我于茂苑殿当差。臣下深悔当年贪念小利,才误打误撞入了茂苑殿,此后便是万劫不复,再无可脱身,更连累亲妹。”
寒轩心下一阵极寒,记得当日为得顺利当选,天阙曾道思澄平早有计谋,不想正引得丹叶入此局中,生出日后种种孽债,实是造化弄人。
然复又细想,当日乃是溪见运作于内,不觉心起一抹隐忧。
回神间,寒轩面中怒意中已杂有点滴愧怍,只继续问:“想来熙氏既留你于茂苑殿,必是要你念及旧恩,日后助其再起风云吧。”
“陛下所虑,臣下心中明白,只是臣下不敢妄言,只可据实相告。入得茂苑殿,到底是机缘巧合,抑或有人有意为之,臣下实是不明。可臣下当年相识于夫人,确是受人指使。只是臣下未曾见过此人真容。此人以臣妹之性命相挟,逼臣下为其引诱夫人。此人每每只以书信联络,每函皆约一事,或某人暴毙,或官职升降,翌日必将兑现,臣下不敢不从。臣妹本在德池殿当差,第一封信来后妹妹便不知所踪。此后若有示下,必于臣下当差时,将书函藏于臣下阁中,待臣下交班后自行取读。此人在宫中必定位高权重,万事无阻,臣下调去追枫轩之事,亦是轻而易举。”
寒轩本有隐怒在心,听到此处,立时发难:“你隐忍多年,蛰伏良久,今日倒破釜沉舟了?”
“前日溢寒宫中,陛下言及入宫为领宫当日,见一宫人为人裹挟而去。殊不知,臣妹便是当日为人所质,销踪匿迹的。臣下自幼痛失双亲,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至亲骨肉,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