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走过去接电话,周洋在客厅竖着耳朵听,出租屋不大,卧室和客厅只有一扇门的距离,况且门还半开着。
电话是沈慕南打来的,江北倚着床坐下,透过窗户正好能看见电视塔那边的“火树银花”,led灯串装点出来的人工景。
“年夜饭吃了吗?”男人问。
江北盯着窗户看得出神,“正在吃呢,煮的火锅。”
“一会儿要不要出去兜兜风,簋街那边挺热闹的。”
“不去了,我这会儿在我妈这边,不太方便。”江北撒起谎来十分顺溜,几乎是下意识的。
“啪嗒”,打火机点火的动静,那边缄默一瞬,男人的喉音愈发沙哑,“嗯。”
江北用手指头摩挲着毛衣下摆,他刚刚听见了打火机的声音,“你又在抽烟啊,不是说好要戒的嘛。”
沈慕南轻笑,把手头的烟从车窗扔了出去,火苗遇到强冷空气,渐渐熄了。
“扔了。”
“鬼才信你。”
沈慕南还是笑,他抬头朝五楼的窗户看去,窗帘厚实严密,只能看见透出来的微弱光线,渺茫的光束影影绰绰,如同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江北就是这梦境里的人,从不肯接受他的半分好,一张黑卡而已,小情人就要想方设法地去偿还。
那天加完班回来,管家告诉他,江北吃过晚饭就一直呆在卧室,他推门进去,那人的瘦弱身板上套了件他的白衬衫,见了他,先是笑,然后软声软气地问:“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抵不住的,没有哪个男人能抵住这样的诱惑,那晚江北使尽了浑身解数,一昧地迎合自己,尽兴之余,他也渐渐觉出了异样。
“我家有个亲戚要买房子,差点钱,那卡我先用了一百多万,以后发工资了我再慢慢还你。”那是小情人跟他说的第二句话。
后来江北就睡了,白衬衫皱巴巴地躺在地板上,扣子少了两粒。
“你在干嘛,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又在偷着抽烟啊?”江北问得随意,他歪着头夹住手机,用左手去撕右手指甲上的一根倒刺。
男人笑道:“不敢。”
江北还在拧劲儿跟倒刺作战,一不留神,倒刺被卡深了。”
“嘶。”他疼出了声。
“怎么呢?”
江北把指头放进嘴里嗦了嗦,“没事儿,手上长了根倒刺,刚才弄出血了,回头我找个指甲剪。先挂了,我饭还没吃完。”
没等沈慕南回应,江北已急着挂了电话。
周洋全听在耳朵里,见江北出来,他把头埋得更低,扒拉几口饭,小声地问道:“江北哥,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啊?”
江北懒得搭理他,只敷衍地“嗯”了声。
周洋没想到真是这么回事,一时尴尬,欲言又止道:“我在你这边住,会不会不太方便?”
“所以你找着工作赶紧搬出去。”
“这样挺、挺好的,我哥他也放心了。”
江北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面孔,他照常夹菜喝汤,咕噜咕噜地把小半碗汤喝进了肚,眼睛微微眯了眯,“以后别提你哥,大过年的,不吉利。”
周洋埋下了头,不敢再看江北,“哎。”
吃过饭,江北把自己闷在卧室里,垃圾食品碳酸饮料,兴致好的话还会开个直播,去年的除夕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江北哥,春晚开始了。”周洋在外面提醒道。
出租屋里就一台电视,安在客厅的背景墙上,那是欧阳小聪承包的地盘,40寸的液晶电视也是他自己掏钱买的。
这些日子,周洋一直都睡在客厅,江北另外给他放了张折叠床。
江北一声不吭,听见了也当没听见,黄瓜味的薯片不停地往嘴里丢送,这把他是地主,两农民明显是刚入高级场的菜鸟,不堪一击,一把“春天”就叫他们输光了金豆子。
玩兴正盛,周洋又在外边喊:“江北哥,外面有人敲门。”
江北有点不耐烦,嚷道:“谁啊?”
周洋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认识,是个男人。”
“烦死了。”江北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懒懒散散地去开门,眉头高高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