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还是萎蔫蔫地趴在肩膀上,他忽觉眼球发痒,用手背擦了几下,一抬头便看见了那块伶仃闲置的木雕,喉咙里的话又闷下去了。
男人还在等待他的回复,满室悄然,窗外的北风低低呜咽。
彼此各怀心事。
“怎么不说话?”沈慕南不经意地瞥向了江北那双没穿鞋的脚,眉头紧皱,“这什么天气,鞋子都不穿!”
“困。”江北脱离了男人的怀抱,站了起身,“我去睡了。”
“你还没回答我。”
“这事儿明天再说吧。”
沈慕南当然没轻易放过他,拉着江北在床上做了一次,厮磨引-诱间,那人没能抵挡住一bō_bō袭来的情-潮,后来昏昏沉沉地阖上了眼皮。
男人粗哑着声问他:“结婚吗?”
江北已是半睡半醒,身体像在热水里浸泡过一般,软绵绵地发烫,思维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嗯……结……”他说。
昨夜疯狂,翌日进房间打扫的阿姨算是见识过了,那地板上揉成一团一团的纸巾,开窗通通风吧,好去掉这屋子里的“那种”气味。
以后再有人嘀咕这卷发男人是谁,她也有了十拿九稳的谈资,大可以明明白白地跟那群爱八卦的女人讲述今日的见闻——
“我看先生是真喜欢那男的,这一夜一夜的,地上全是皱成团的纸巾,也不嫌累。”
等到江北去上班的时候,胡老板神神秘秘地告诉他,他的那部作品入选了,全市统共就二十来幅,这回算是给他们工作室挣足了面子。
江北猜得到是怎么一回事,已经退回的作品没有理由会再次入选,他像只缩头乌龟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敢面对小唐,还有那群勤勤恳恳的朴实同事。
午饭间,那些人又在说起他的事,当着胡老板的面,假情假意地恭喜他入围,小唐一声不吭,埋头吃自己从家带来的蛋炒饭。
江北捏着自己刚热好的饭盒,食不下咽,他偷摸地打量了几眼小唐。
他是何时变成这样惹人厌的?江北已经记不清了。
第61章见父母
经常光顾的那家热干面店,老板前些时候回汉城过年了,卷帘门外悬了块“暂不营业”的塑料牌子,江北站在门口立了会儿,隔壁店的老板娘拿只铝盆往店外“哔”地泼了一盆水,水还冒着烟,在清晨里蒸发尽最后一点热意。
“小伙子,吃馄饨吗?啥馅儿的都有。”老板娘把盆抵在腰肚子上,问他。
江北“嗯”了声,把围脖解了,就往店里面走。
清晨霜露重,这家店的地理位置又偏,只寥寥四五个食客,江北点了一份猪肉芹菜馅儿的,老板娘很快就下好给他端了上来。
“差不多都回家过年了,没什么生意,听口音,本地人呐。”
“土生土长的。”江北笑笑,给碟子里添了点酱油醋,“老板,我想打听一下,隔壁卖热干面的,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太清楚,估摸着也得过了正月十五吧,他们家生意不错的,夫妻俩就是汉城人,比别家卖的好吃,就是位置不好找。”
江北搅弄着碗里的馄饨,嘴边噙着笑,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我丈夫也是汉城人,他以前常带我过来吃。”
老板娘听见了,她正坐在空桌旁擀着馄饨皮,“怎么没跟着回汉城过年啊?”
“他家里亲戚多,不大方便。”江北咬了一口馄饨,又接着说道:“年初二就回来了,很快的。”
“馄饨皮好了没——”老板娘的丈夫在厨房里头催道。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老板娘胡乱忙活起来,一副紫红色的套袖上沾满了粉尘般的面糊糊。
江北喜欢像这样骗着过,你说他是真忘了,还是故意的,没人能讲得清。上个月他们班班长要统计十五年聚会的人数,他还另外把傻大个的号码给报了上去,回头人一联系,发现是空号,就问他怎么回事,江北说他也不知道,过阵子得空再帮着问问。
稀里糊涂的,自导自演起一场滑稽戏,不熟悉内情的人只当周明还活着,兴许在某个地方活得风生水起,就是不想联系他们这帮没出息的老同学。
阿平的电话又打来了,这回江北没再拒接,他吞了两口馄饨,舌尖被烫到了,嘶着声问:“啥事儿啊?”
“江先生你可算接了,今天是小年,沈总让我把你接到他们家里去,你这会儿在哪儿呢?”
“我不去。”
阿平婉转恳求着:“你别让我为难啊,沈总就交代了这么一件事,他也没跟我说你会不去呐。”
江北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付过钱,一个人往前边的地铁站走,接连数日的风雪落地成冰,被清洁工用铁锹铲过,马路上只留了层稀薄的冰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