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秦.王.府还老远,裴承秀看见蜂屯蚁聚的人潮.
各类推车小摊陈列于宽巷两边,有卖糖葫芦烤串的,有卖馄饨面汤饼的,简直包罗万象,一有尽有。
裴承秀一时无语,原谅她以前没怎么巡街督铺,此次方知大唐子民们一个个都是善于经营家族小生意的奇才。
在烈日下行走了几里路也确实又渴又累,裴承秀走向一家路边摊,以二十枚铜钱向店家买来一坛滋阴补血的阿胶酒。
寻了一处颇凉快的树荫底下,裴承秀撕开酒坛封盖,正准备畅饮美酒,忽见巷口另一端,有一顶一丈长宽的轿辇缓缓而来。
轿辇外的白纱或被微风掀起或随风飘扬,金黄色的阳光投映下隐约可见一位身形颀长的年轻公子端坐在其中。
众人皆纷纷避让。
送至裴承秀唇边的酒坛,亦倏的一顿。
轿中者,似是李淳风?!
裴承秀没由来的觉得一阵心虚,抱着一坛阿胶酒手忙脚乱的就往树荫下躲。
老天爷,她今天不过是一时兴起随意出来走走,这会儿可没做好心里铺设与李淳风面对面坦诚相见呢!
裴承秀躲好,窥视轿辇。
没有一丝征兆,轿辇突然停驻不前,一位白衣胜雪的公子掀开布帘,缓步走出。
果然是李淳风。裴承秀没由来远远的冲他笑了一下,脸颊,稍稍发热。
在她看来,李淳风眉目如画,相貌本就生得很好,已相当引人钦羡;过分的是,李淳风又很会穿戴,一袭翩翩白衣,宛如出尘惊鸿,腰带佩着一块上等剔透白玉,足下为珠饰之履,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人光芒万丈。若他配不上“风姿绝代”这四个字,天下再无第二人能称得上冠绝芳华。
只是,他食指与中指怎么缠着纱布?是被畜生咬伤了么?
裴承秀盯着李淳风看得出了神,连坛子里的阿胶酒洒出了些许亦浑然不察。直至李淳风环顾四周,她慌忙收回目光,偏过脑袋,整个人藏匿在树荫之下。
心脏,咚咚直跳。
心情,瞬间变差。
想她裴承秀活了二十一载,几时这般躲躲藏藏扭扭捏捏?不就是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李淳风且被李淳风抓个正着吗?不就是被李淳风踩在脚下还偷了他一颗明珠吗?不就是……不就是受了重伤,被李淳风抱回府且被他挽救了一条小命吗?有什么好心虚的?!
对,没什么好心虚的!
思及此,裴承秀浑身上下涌出一股勇气,遂抱着阿胶酒,理直气壮的从树荫下踱出。
咦,轿子呢?
裴承秀看着空落落的巷尾,一下子懵住。
好你个李淳风,跑得倒挺快,眨眼之间人就消失不见了!裴承秀极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冷哼一声。
岂料,刚刚表达完不屑之情,低沉的男性声线突然的从身后传来——“裴承秀?”
乍听见自己的名讳被人唤念,裴承秀吓了一大跳,霎时回眸,受惊的双眸意外的对上一位身穿白袍的高大男人。
裴承秀低低抽了口气,目光一动不动,呼吸却霎时哽住。
感受到过于唐突的注视,李淳风蹙了眉,语气严肃且透出一丝不悦:“你伤势并未痊愈,为何不在府中好生休养,反而出来闲晃?”
轿帘被风吹起,原以是看走了眼,待走近一些仔细瞧,居然当真是她。
疑问句的语气过于严厉,一时间令裴承秀很不能适应,“我……”欲言又止,想想又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别的说辞,竟然无言以对。
总不能堂而皇之地告诉他,她是来看他。
李淳风从头到脚打量裴承秀,明亮如炬的目光从她高高束起的头发缓缓向下,刻意掠过她巧施胭脂水粉而显得气色还不错的粉面红唇,最后停在她身上所穿的男子长袍。
李淳风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一些。半晌,三个字缓缓地从他薄唇中诉出:“回家去。”
彼时裴承秀的一颗心正七上八下,各种滋味杂陈,突然听见“回家去”这三个字,她脑子一晕,双颊倏的一热,误以为这三个字是其它意思,惊得双眸圆睁,脱口而出道:“不要!我又不是偷跑出来看你的,我是来看太阳会不会出现偏蚀之相的!”
李淳风好看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外。
裴承秀粉扑扑的脸上却露出一丝惊慌,她一贯反应敏捷,这会儿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可是,说出去的话宛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她要如何补救,才能避免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猜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