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围观的群众皆现露出厌恶的表情,一双双盯着他似要喷出火来愤怒的眼睛,还有兴灾乐祸的口吻和冷嘲热讽的声音,还有那不言自明的排斥与憎恨……
一切的一切,真实的都围绕在身着城管制服的李想身边,走马灯般地在噩梦中翻腾着。他想逃,却无处可逃,四周挤满了围观的群众。
李想还在噩梦中绝望的挣扎,身子抽风似也剧烈地哆嗦着,汗水又一次浸透了衣袍。一双脏兮兮的小手将一盛水的四处缺口的海碗凑在他嘴边,勉强喂入几口,紧接着,多余的水顺着嘴角溢出流进衣领。这双小手慌忙的帮他擦拭流进衣领的水渍。
“阿弥陀佛。一定要活过来啊。你死了,我白救你一回了。”这一脸篷头垢面的乞丐少年还不忘向满天神佛祈祷,声音软绵绵的稚嫩。要是李想醒着,一定会一脚踹开这个娘娘腔。
一名老乞丐从小乞丐手里接过碗去,叹道:“阿水,这个不成的了。你也别太难过,这是他的命,也是我们的命。看他原来身上的洋装,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爷,当初还以为在鄂江捞上一个宝呢。能救活,我们肯定能讨到不少好处。像他这样子……”看见小乞丐铁青得吓人的脸色,老乞丐余下的啰嗦话只有咽回腹中,摇着头蹒跚的走了开来。
老乞丐蹲在火堆边,拿起烧火棍随意的拨弄,火焰似乎也在轻叹他们任世事拨弄的命运,不由自主的命运。
春寒料峭,四处透风的刘家破庙本无法遮风挡雨。几个乞丐全都围在着火堆边取暖,安安静静的,他们连说话的力气也不愿浪费。
这一年正是清.光绪三十二年,春,长江中下游地区自开春以来连降暴雨,洪水泛滥,长达数月之久,湖广一带灾情十分严重,百姓四处逃亡。
此刻,聚集在汉口刘家破庙的乞丐多是流亡的灾民。同是此刻,刘家破庙里昏迷多少天的李想还在无休止的做那个身在天朝为城管的噩梦,全不知其身已经逆流时空百年。
“在说什么呢?”李想恍惚中听到了那老乞丐和小乞丐的对话,从无休止的昏沉与噩梦里慢慢清醒过来。但神志略一恢复,身上传来的痛楚像是经受凌迟酷刑般的剧烈,使得他倒吸两口冷气,险险的差点痛昏迷了过去。
陡然间,最先想起的还是噩梦中缠绕他的一切,他蓦地一凛,一瞬间竟是忘了所有的疼痛不适。这噩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在他身边的,有关厌恶,嘲讽,排斥,甚至憎恨,这一切都只因为他是城管,这个有关天朝最大的笑话部门。
“老子是城管……又怎么了?老子又没有qiáng_jiān、杀人、放火……凭什么看不起老子?”李想的嘴角微微抽搐,却已说不出话来。提起全部气力,只勉强睁开了双目。头上是现出几颗星亮的漏屋顶,一颗滚圆的水珠落下,打在他的额头,化成碎玉四溅。地上火堆光亮剌目,他又一阵头晕。
“这又是那里?”李想脑海依旧昏昏沉沉,心中多出一丝茫然,一丝疑问。半晌,才看清身处一间破庙里。这破庙破的古味十足,有一种文化沉淀出的品位,他不禁胡思乱想。
心神稍定,又想起做城管的日子,人类所能够拥有的一切负面情绪,厌恶、嘲讽、愤怒、排斥、憎恨……出现他熟悉的人和陌生的人脸上,一幅幅、一桢桢像是高倍清晰的电影画卷,从脑中掠过,最后定格在一个清新如江渚云霞的美丽女子,鄙视的神情之上……
他心如刀割。虽然当时是为了混入天朝体制内抱个铁饭碗,却也是真是全心全意的心甘情愿做城管,如今后悔又是无法自拔……毕竟是个铁饭碗啊……但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对他的看法,唯独对她的不能。
唉!做城管,鸭梨真的很大。
“咳咳咳……”心思激烈动荡,剧烈的呛咳从喉中挣出,堂也随之拉风箱似的起伏不定。大团大团的冷空气吸进肺腔,慢慢冷却动荡的心神。
小乞丐正拿着竹汤勺在火堆上架起的破陶罐里舀什么,另外几个乞丐全都伸长了脖子看着他。他们听到身后声响,全都回过头来,小乞丐惊喜得跳了起来,丢下汤勺扑过来,语无伦次的叫道:“醒了?我……我还以为你再也……”
谁啊?李想傻傻的看着陌生的小乞丐,他现在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一觉醒来,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一切都是这样的陌生。此刻才仔细的回忆,前因后果断断续续。怎么来的这里?来这里之前在那里?一点印象也没有。脑子以从未有过的高速运转,像是超负荷工作的cpu,想得太多太久,脑子不住隐隐作痛。
他一手扶额,挣扎的想要坐起,小乞丐立刻上前帮他。他用斜视的目光仔细打量近前的小乞丐,小乞丐很是关切的看着他,可是他确实不认识这个小乞丐。
李想全身肌筋骨酸痛无比,缓缓的活动手脚,发现没有伤筋动骨,估计着是自己躺太久了欠运动。
“这是什么地方?”
“刘家庙。”火堆旁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老乞丐抢着回答。
李想闻声看过去,才注意到他们的存在。老乞丐边上几个小乞丐看他眼睛望过来,也连忙的点头附和。
刘家庙?这个地名实在是即大众又普及,李想是即熟悉也陌生。李想一脸白痴的看向扶他的叫阿水的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