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晌午,太后便遣了众人出门,却决口不提接下来如何处置在门外已跪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齐王妃。女眷们各怀心思地忐忑自慈宁鱼贯而出,有幸灾乐祸的,有摇头叹息的,有同情可怜的,也有漠然无谓,却不约而同纷纷将目光投向那倒霉的女子。
烈日当空,火光炎炎。这曝晒多时的女子,面色已然近紫,背上衣衫氲了一大片汗迹,湿湿地贴着身子,鬓角额头全是大滴的汗珠。正一动不动地微俯着头,如同一尊全然没有感觉的泥塑木雕……只一眼,便觉那身形枯槁至极,仿佛了无生气的干死藤条,又像是被冲到河堤上泛着白沫的将死未死的鱼。
或许,下一瞬,她便会栽倒在地。或许……再也起不来。
可怜,真真是可怜!
正午时分,一丝风也没有,那炎热炙烤却抵不住心中的压抑和寒意,妃们纷纷低头,似再也不忍把目光投去。
“快看,齐王殿下来了。”
不知是谁眼尖,小声说了句,所有人便齐齐将目光投向殿前的石板路。
果然,俊挺颀长,紫袍玉带的男子正步履生风急急而来。待到了门前,他驻足而立,垂首定定望着那犹跪于阶前的女子。像是全然没有察觉背后那无数双眼睛。
目光触及的那一刻,莫名的,殷勋只觉心头一抽。眼前这一身孑然,似堪堪欲倒的女子,刹那间竟和记忆深处那最冷最痛的一幕倏然重合在一起。
那一日,母亲也是这样跪在慈宁前,身形羸弱,憔悴不堪,他害怕地躲在不远处的树丛里,不停地流着泪,发着抖,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敢做……忽然,只见模糊的视野中,母亲身子一歪,如落叶般虚弱无力地朝旁边倒去,雪白的裙裾下,已是一片殷红……
接下来,便是一个少年永无宁日的自责悔恨,作为儿子,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母亲,作为兄长,他没有保护好未出生的弟弟。
而今日,在烈日下被这般荼毒的人,是他的妻子。
是他亲自求娶于御前的女子,是他向故人承诺了会好好照料的女子。
万般涩痛皆不可遏止地涌上心头。他想也不想地挨着玲珑跪倒在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此时如油烹,似煎熬的心得到一丝安定。
就连时间都凝滞了一般。铁一般的沉重,压得所有人透不过气来,一时间,人群仓惶散尽。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色忽然没来由地一暗,昏惨惨黑压压地浓云翻卷而至,狂风卷了沙土,剌剌地扑面而来,顷刻间,天地一片晦暗,沉闷中,一个惊雷忽然滚过天际,带来山摇地动的一声巨响,急雨如瀑随之倾盆而下。
漫天的雨水,冲刷天地万物,像是要洗去那一切的污垢,暗和恐惧。
大雨中,殷勋脱了外袍,披在身侧女子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