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围桌而坐的三人见我一身狼狈地冲出竹林,都站起了身,投来不解之色。
我喘着气,从桌上端起茶水一口灌下,暖流下腹心神镇定不少。
“妹妹,怎么跑成这样,你一早就去摘竹笋啦。”月清从怀中掏出纱帕细心地为我抹去满脸的雾水和冷汗。
我低下头,双手放松了力道,原来自始自终我都紧紧护着这些竹笋,突然觉得这些翠翠绿绿的小东西很亲切,我要好好陪着它们,我要把它们做成笋干。
“主子”,无忧轻呼,双手捧着丝绢迎了过去。
那人远远地自山林间走来,竹簪高挽的发丝间清露晶莹,一身素雅的浅绿长袍因雾气染湿而深深浅浅似绿叶婆娑,狭长的凤眼澄澈清明,嘴角似噙着一抹清浅的笑。
他接过丝绢优雅地擦拭,将手中长剑递给了无忧。那剑刃在阳光下折出刺目的光芒,我的脖子上又一阵冰凉。
原来是他!回想刚才一幕,我是唱的哪出戏啊!丢人!
他没看我一眼,任由无忧伺候着回了屋。
我蓄起满腔怒火和自嘲,恨恨地灌下一大碗茶,这不摆明了玩我吗!
不多时,无忧出来通传,今日要给老夫人请安,即刻出发。
作为贴身丫鬟,我当然随侍左右,倒是无忧落了空,留下张罗起月清和茵茵的房间。
一路无语,倒也乐得自在,欣赏着沿途春光。
墨竹居的风景自然清新、淡雅秀丽,仿若置身世外桃源、人间仙境。进了正院的地盘,顿时眼花缭乱。每一处都是心设计,每一株都是奇花异草,每一个都是雕梁画栋,组合在一起却只有一个字:俗。
丫鬟嬷嬷们见了我们纷纷让道,也不走远,就聚着窃窃私语。
我低垂着头盯着前面那位的脚后跟,亦步亦趋,总是保持了两步的距离。
前面突然止步,虽然我及时发现却没有来得及制止悲剧的发生,鼻子还是撞上了后背,甚至将后背拱前了两步。
前方有人开怀大笑,大有黄河水浪打浪的气势和延绵。我捂着生疼的鼻子倾身看去,那人头戴嵌宝紫金冠,一身华贵的刺绣锦袍,腰间美玉相缠,手执玉扇紧挨口,长相平淡,唯有一口白森森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就他牙白”,我轻声嘀咕。
身前的身形一滞,转身看了我一眼,竟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绕开那人继续往前走,却被伸出的玉扇拦住。
“表弟,这么久不见,也不打个招呼。”原来是霍大少爷钱皖喾。
主子朝他一笑,也不开口,转身欲走。
“你怎么还是这么没有礼貌,没娘的孩子就是没有家教。”霍大少爷拉长了调子生怕别人听不见。
我家主子不惊不怒神色未改,眸底深不可测,似幽潭平静无波,却冷若冰霜,一股凌厉的杀气一闪而过。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想这个大少爷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霍家大少爷却未觉察,又欲开口,手臂被人轻摇了一下,身后出来一位弱柳扶风、明眸皓齿的美少女。少女朝我们婉然轻笑,娇柔地说,“大哥,表哥,祖母已经等候多时了,我们快走吧。”
早就听闻霍府大小姐霍澜依与太守千金并列为郾城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只是那太守千金的美却不敢苟同。
霍大少爷显然不满小妹为人开脱,却也不能让祖母久等,只冷哼一声,甩手先行。
霍澜依歉然一笑,我家主子也温和微笑,不得不承认,这人真心笑起来如和煦的阳光,五官被笑意衬得更为俊美。
一路上,两人谈起了诗词歌赋,而这位主子也鲜有地回答得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