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不知何时,已点起了多盏油灯。
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晴不定。
彭丁丁还在笑:“有如此绝色做我的压寨夫人,今天大伙儿一定要替我高兴高兴了!”他举起酒杯,大叫,“小二,把这里最好的酒拿出来!我彭大当家的今晚要娶压寨夫人了!”
小二早已吓坏,立刻跑向厨房。
董飞冷冷看着彭丁丁,冷冷说:“你谁都可以娶,唯独她不可以!”他指向迷下。
彭丁丁身旁的弟兄们顿时恬噪不休。
有人大声叫:“疤面星君!这里可是我们彭大当家的地盘,你若想在这里留人,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也有人喊:“这说明咱们大当家的眼光好。这样的美人儿,本就是要靠夺来的!”
更有人已将兵刃放在桌上:“抱春寨这么多年霸占了整座抱春山!早就该让一让位子,歇一歇脚了!”
董飞不作声,默默看着迷下。
他在等她一句话。
迷下的眼眶湿润了,鼻头一阵酸楚。
他为何总是在她不能选择的时候替她选择?在她能够选择的时候却放手不理?
他对别人是肯定的,对她却是不确定。他在众人面前的坚持干脆令她迷恋,但过后的犹疑往复又令她伤楚。
他不断让她在这种爱与痛之间煎熬,仿佛一个猜不透的迷局。
那夜的抱春山,北渔倾巢叛变。
他命在旦夕,却为了她冷冷说:“这个女人我一定要带走。”
此刻,彭丁丁的地盘,他势孤力弱,依然可以为她说出一句:“你谁都可以娶,唯独她不可以!”
他对她,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他对她,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既然情真,为何不将她以妻子之名带回家?
既然有爱,为何在郭府后园不挽留下她却任由她走?
他的心,究竟想怎样?
“你究竟想怎样?”她冲口而出,泪眼望向他,“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你走?你是我什么人?”
他愣住。看着她泪眼婆娑,他的心痛如刀绞。
她问他的话,他一句都回答不了。
他也不清楚他究竟想对她怎样?既然他自己都不清楚,又凭什么要她跟他走?她跟他走了,又能算他的什么人?
三句问,没有一句他可以回答。
他能够给她的,虚无缥缈。
彭丁丁大笑:“董公子原来一直有些自作多情。”他挥手对着众兄弟们,“兄弟们,咱们走!今晚迎娶我的压寨夫人,还要回寨子里好好布置一番!”
众人轰然叫好。
彭丁丁笑嘻嘻看着迷下,马脸很有喜感:“迷下姑娘,这边请。”他的手轻轻伸出。
迷下站起身,低头默默走向门口。
小山急了:“迷下,你……你真的要和他走?他可是个……是个马贼!”
迷下没有说话,没有抬头,没有停步。
彭丁丁笑看小山:“小朋友,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们马贼?”他啧啧嘴,“哦!我明白,你是抱春寨的人,你的两位当家,江湖上都号称是美男子,自然是看不起我们这群北坡的莽汉!只不过——”他在讥嘲中继续,“你总瓢把子脸上的那个刀疤,也实在不比我的马脸好看多少!说不定迷下姑娘倒宁愿对着我这张马脸呢!”
哈哈大笑中,他已率领众兄弟跟在迷下身后,昂首阔步从董飞与小山身旁擦肩而过。
气焰嚣张。
门口有马十几匹,都是马贼的坐骑。她若上了马,到了北坡,也许真的就成了彭丁丁的压寨夫人。
从此,与董飞天涯陌路,不再有任何瓜葛。
这样也好,心里不必再牵念。
董飞站在众人身后,拳头渐渐捏紧。脸上的伤疤有浓重的痛意。
她的无情让他痛。
他冷冷地说:“我说过,你谁都可以娶,唯独她不可以。”
所有人停步,迷下也终于站定,身体在微微颤抖。
彭丁丁回过头,侧着身,偏起耳:“董公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小山大声说:“你不可以带走迷下姑娘!”
“哈哈哈!”一个膘壮的马贼大笑,“你们凭什么?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
“凭你们还不配!”小山冷笑。
膘壮马贼怒喝一声,拳头夹着风揍向小山。他并不想要小山的命,却一定要给他一点教训。
他的身手或许不灵敏,铁砂掌却练得很有几分火候。
小山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眨。
等到他的拳头挥近脸,才侧腰从一个众人意想不到的角度闪身而出,人已转在他身后。甚至还对着他的后脑做了个鬼脸。
膘壮马贼一拳落空,立刻转身,又是一拳。
他快,小山更快,在他身边游走,看似闲庭漫步,其实迅捷无比。他的拳头总是离小山的鼻尖差了一寸。
这一寸的距离,却是他拳头永远到达不了的地方。
二十拳已击出,拳拳落空。他突然发现他与小山之间的差距。
差距何止一寸。
彭丁丁击掌走进门内,拦住膘壮马贼,对小山赞说:“小朋友好厉害的轻功!很有点当年八步仙人的味道。”
小山淡淡说:“彭大当家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