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有钱的人越懂得怎么赚钱,越是会赚钱的人,就越懂得怎么花钱。
七弦觉得如果靠她自己,注定一辈子在温饱边缘挣扎,但百里明月就属于能挣能花的那一种人。住进旅店后,她弹了会儿琴便歪靠在床头打盹,百里明月继续在外贩卖药材,把早上花出去的银子赚了回来,又在附近的摊点上低价买了药草和瓷瓶粉罐,据他说,本来只值三文钱的药草,洒点香粉进去至少能抬高十文的价。
她知道,能抬价都是那张骗人的面皮加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劳,这人要是从商,绝对不是正经做生意的料。
进房后,百里明月头一件事就是洗浴更衣,然后从药箱里拿出香炉,燃起檀木。待伙计们把木桶抬出去,七弦才问:“你喜欢檀香味还是信佛?”在住所熏香还算正常,连出门都不忘自带香炉,这就有些怪异了。
“习惯了,一日不闻,就会心烦气躁。”百里明月侧靠在床上,把檀木条的一端燃起,另一端塞在嘴里深吸,散乱的头发垂在床上,把被褥弄湿了一片。
七弦看不过去,拿着干布巾走上前,坐在床头替他擦干发梢,又用绢带束起来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
百里明月把木条丢进香炉里,搂她入怀,摩挲着她的发鬓低声细语:“你越来越像个好媳妇儿了。”
“被褥不是你一人在用。”七弦将双手撑在他的膛上,隔出一些空隙。
百里明月沉笑了两声,抽去她的发钗,一头青丝如瀑垂落,他把手□发中,从上往下缓缓梳理,享受指间流泻的轻滑感。
七弦想问他有没有探听到什么消息,仰起头却发现他望着帐顶,眼神有些缥缈,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在神游太虚。
如果平日倚卧榻上的惫懒是刻意摆出来迷惑人的姿态,那么这时却像是毫无防备的发呆。
七弦偏头靠在他口,从敞开的衣襟处能窥见纵横交错的疤痕,每一次看都觉得怵目惊心,以前,她总是移开视线,看了会心疼就不该再看下去,可是不看也会忍不住去挂记。
不知不觉的,她伸手抚上一处凸起的疤痕,还未来得及索,就被另一只厚实的手掌覆上。
“你在勾引我吗?”百里明月在她头上轻轻吐气,顺理长发的手移放在纤细的腰际。
七弦僵住动作,感受到膛的起伏变得有力而明显,心绪也跟着乱了起来,贴在他身上动也不敢动一下,轻声道:“我……好奇你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百里明月有些讶异:“你在乎?”
“不是…只是……”只是好奇吗?细想来,这也是在乎的一种,况且,以眼下的心情来说,在乎似乎比好奇更为贴切。
百里明月见她一副被饭噎到的样子,突然心情大好,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记,抱住她往床头上一靠。
“江湖儿女总少不了要挨几刀,若是摊上一对行事极端,偏会得罪人的爹娘更是糟糕,在遭遇危险的时候不会得到援手,打架输了还要被踩两脚,家里家外其实都差不多。”
他说的轻巧,七弦却听的难受:“你爹娘对你不好?”
“谈不上吧,老头子终年在外照顾心爱的女人,一年能见上一面就不错了,老婆子对感情专断跋扈,知道丈夫在外养女人,打击过重,变得极度痛恨男人,连带我这个做儿子的跟着一起倒霉。”对上一辈的情仇纠缠,百里明月只能苦笑。
“唉?你……这个……”七弦对起手指,结结巴巴道:“男人少有专一的,你娘……太想不开了。”
血脉亲情才是最真切宝贵的情感,怎么说也不能把怨恨牵带到自己孩子身上。
百里明月对她这个观念不予置评,只说:“在我之前,老婆子是凤仙楼的楼主,虽是血亲,待我却如同仇人般横眉冷对,只允许我称她师父,在教授武功与毒术上倒是尽心,温情是没有的,呵……也或许,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吧,不然我早被她给阉了。”
七弦听得拧起眉头:“你…你娘真……真狠。”
“这也不好说,她对大多女人甚为疼惜,凤仙楼对于受迫害的女子而言不是火坑,而是重新做人的安乐园,她传道授艺,教给她们的不是如何日赚斗金,而是如何活的有尊严,就算是皇帝将军,到了青楼绣房,脱了龙袍卸去战甲,一样被女人驾驭在身下。”
凤仙楼之所以与众不同,就在于楼里的姐妹与其他青楼女子心态不同,老婆子虽然个扭曲极端,但在这方面的见解却是独树一帜,恐怕全天下没几个像她那样的鸨母,很少有人自愿去当□,却有许多把□当猪狗看待的人,老婆子把楼里的姐妹都当做自家姑娘对待,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曾经会想,若他是女儿,或许就能得到该有的关爱,二十出头那会儿,正该是血气方刚的年岁,他对女人却是毫无兴趣,幸好……他对男人也没兴趣,否则真该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哪里有病了,或许心底深处对“女人”是有些恨意的,直到遇上怀里的这个。
他拍拍七弦的头,继续说道:“江湖皆传白发鬼与毒仙是一对夫妇,白发鬼的名号由玉无心承继,而后者则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