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那小丫头是个好孩子。《+乡+村+小+说+网手机阅#读》
这是程家左邻右舍的人每每提到总要竖起大拇指说的一句话。
——可不是嘛!这年头的孩子难管,可程教授家的姑娘到底不一样。从小生得乖巧可爱,伶俐又不顽皮,扎个羊角辫背每天准时上下学,路上碰到个大妈大婶的嘴巴甜得让几个上年纪的姑婆笑得合不拢嘴,还从来不逃学旷课,不跟坏孩子玩儿,等到期末了就抱回几张奖状证书什么的羡煞别个爹妈的眼。
自家祖上没积德还是怎么的,咋这么好一孩子没投胎到自个儿家里呢?
总之,程家这丫头是周遭邻居们看到大的女娃娃,十几年来就没见她做过什么出格的叫人操心的事儿。就这么的,程家姑娘程蔓沿着她平凡又非凡的人生轨道安安分分地长大。
小学六年的班长,初二选入奥数班,初三以全市第一名外加全国奥赛二等奖的身份进入省重点高中读书,高三毕业顺利被第一志愿q大的医学院录取。摆升学宴那天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程教授都笑眯了眼。
程蔓是程教授的老来子,四十多了才来的孩子,其实打心眼里是疼得厉害,可程教授当年是被红卫兵批斗游街被人丢过蛋烂白菜的,好好一城市知识青年被下放到农村里改造,住牛棚挑粪水,不知有多落魄。经历的事儿多了,脾气也冷硬严肃,后来77年拨乱反正,程教授平反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再后来一路直升成了名校教授,可这臭石头脾气就再也没改过来。
别说对学生,对自家闺女程教授向来就是严厉有余慈爱不足。程蔓学业稍有松懈或是犯心眼儿了,不打不骂,人家玩儿更高段的——去,给我背化学元素表物理公式诗经论语,背完要检查的,不过关没饭吃!
所以,程蔓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自己不是天才,就算是,也是她爸给逼出来的。
首都在老百姓眼里就是一天朝,程教授想了一辈子的地儿,最后让闺女给圆了梦,怎么能不高兴?这人活着,就为争那么口气,程蔓给程家列祖列宗争了光,程教授心底高兴呀,她上火车那天,送完闺女回家,程教授特地拿出一瓶私藏了好些年头的陈年好酒,和程妈妈开瓶庆祝,一喝就是天亮。
后来程妈妈偷偷告诉蔓蔓,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知道程教授居然也会喝醉,喝醉了还会哭,哭了不说还爬上天台唱《十五的月亮》!你说大晚上的——
其实大家心里明白,这养了十八年的姑娘,从襁褓里的奶娃娃把屎把尿地拉扯大,转眼就从自己眼皮底下飞走了。闺女第一次走这么远,有时候过马路还会忘了看红绿灯,这近视八百度,不戴上眼镜踢到石头还以为是踩错了台阶——眼看就已经跑到十万八千里远,这孩子长大后性子又有点愣头愣脑,被欺负了受委屈了不说他们都不知道,做父母的心疼舍不得啊!
这厢程教授在借酒装疯,程蔓上火车后找着位置一屁股坐下,抱着个装了证件银行卡什么的小背包过了一小会儿就有点昏昏欲睡。昨晚让程妈妈唠叨了一晚上,无非是不准谈恋爱要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一类,没过多久她就在火车行驶时的喀嚓喀嚓声中睡着了。
从l市到b市,坐火车大概要十个小时,程蔓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只觉周遭很吵杂,大概是又到了哪个站有人上下车。她大脑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稀里糊涂张嘴就是“妈现在几点了?……”
话音才落下,就听见一声忍俊不禁的噗嗤,她旁边空着的座位不知什么时候坐上了人,那人戏谑地笑着开口,“同学你是第一次出远门吧?你妈没准儿也还在睡呢,没办法叫你起床啦。”这话其实说得有理,这会儿是半夜一点多,可程蔓脑子不是糊了嘛,眼镜也掉哪儿了也不知道,直愣愣地瞪着旁边这个幸灾乐祸的男生半晌没看清楚脸,等大脑渐渐清明了把人家那话想明白了,忽然鼻子一抽,眼眶红了几红,肩膀一耸默不吭声地伏桌上了。
那模样儿看着就像小姑娘不好意思哭得太厉害引人注意,使劲儿在那强忍着呢。
那男生立马慌神了,以为是他开的小玩笑把小姑娘给气哭了,手忙脚乱想过来安慰下,不料程蔓从小到大做什么事都是专心致志,连装模作样也是。压根儿就没搭理人家,一心一意趴在桌上——却是一丁点眼泪也没有。
只是也就这么会功夫,因着陌生人的几句戏言,竟也真得引来淡淡的思念涌上心头。
还没到学校,她就开始想家了。想程爸程妈了。
后来那男生见她不理人,没辙了,无可奈何地小声嘟哝了句,“小姑娘怎么这么娇气啊……”
这时有一个极清越的声音在头顶上响了起来,“罗帆,那位置是我的,你的在那儿。”
她身边的男生一听,立马如蒙大赦噌地站起来,“师兄啊对不起,我看错票啦,嘿嘿,您坐,您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