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上下除了要写作业的太子,上到太后下到小公主,一个没落下全赶来听戏。
太后听着一出热热闹闹的天官赐福,笑对皇后道:“你有心了。”
皇后仍是一派娴雅,含笑道:“是臣妾的本分,母亲喜欢最好。”
太后对这个儿媳素来满意,自然没有不喜欢的,正好一幕戏落下了,她正琢磨着要不要赏赐皇后些什么,好弥补弥补她这些日子受的委屈,思考了半晌,却不见戏楼上的深红大幕继续拉开,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挡着戏台。
她年纪大了容易走神,思绪被拉了过去,正要叫身边的嬷嬷上去问问,就听帷幕后面一阵悠扬婉转的乐器吹打敲击声传了过来,她听这曲调很是陌生,不由得一怔。
太后是个戏迷,而且都这把年纪了,不说把所有戏曲都听了个遍也差不离,问身边的嬷嬷:“这是哪一出?我怎么没听过?”
嬷嬷面有难色,也笑道:“这...您这般渊博都不知道,老奴就更不知道了。”
太后起了兴致,端正坐了认真倾听,忽然的大幕拉开,台上的十好几个戏子穿着从不曾见过的戏服和头饰,脸上点着古里古怪的妆容,迈开方步,翘着兰花指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唱腔古朴雄浑。
太后怔住,好像某个十分久远的回忆被触及了...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最小的宝福公主忍不住往母后怀里缩了缩:“母后,我不喜欢听这出戏,我觉着好奇怪啊,能不能让他们换一出,上回的大闹天宫不是很好吗?”
余皇后往太后那里看一眼,还以为她老人家喜欢,正要哄小女儿,忽然就见太后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想起来了,这戏服,还有这首饰这些唱腔唱词,分明就是前朝的东西!
虽然魏朝风气开放,只要不触及律法不闹的沸沸扬扬,平素也不大理会这些,像前朝的诗词书本也偶有流传,但谁敢在宫里明目张胆地唱前朝的戏,这不是作死呢吗?!
太后脸色已然沉了下来,余皇后年纪轻的多,当然不认识什么前朝的衣裳首饰,不过听这唱词也听出不对来了,好像讲的是朝廷凋敝,有逆贼不顾礼义廉耻欺君篡位,还影射什么阴阳逆转,雌鸡司晨,有悖人伦什么的。
要知道,当朝太.祖可就是女帝的啊,这简直就是明着骂了!
余皇后面色大惊失色,今日的戏可是她安排的,她也顾不得旁的,立刻跪在太后面前请罪:“臣妾罪该万死,还请母后责罚!但这出戏真不是臣妾安排的啊!请您明鉴!”
太后跟她多年婆媳情分,自然是信她的,她是贤明之人,出身望族又儿女双全,还和皇上夫妻情深的,肯定不会没事找事自己作死。
她于是冲皇后点了点头,示意她先起来,又重重一拍面前的案几,沉声道:“把台上那些大逆不道的给哀家拿下!”
不管台上的究竟是什么人,反正肯定是不怀好心的,捉拿了慢慢审问就是。
宫里四角都站了侍卫,听她一声令下立刻跳上戏台拿人,却没想到这回竟扑了个空,最先头的侍卫首领伸手就要擒拿离他最近的一个戏子,没想到竟然扑了空,他的一双手竟然直直地从戏子后背处穿过去了,直接就穿过去了!
戏子拖长了水袖,继续婉转而歌,声音凄凉哀婉,忽又低头,涂抹的白生生的脸冲他一笑,白面红唇,双目漆黑一片,幽凉的像是从九幽地狱中爬出来的游魂,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仍是继续着自己生前未完成的事儿。
不光是侍卫首领,其他侍卫也都是差不多的境况,一个个的都扑了个空,有的甚至还抽出刀来往前劈砍,竟也是空空如也,眼看着自己的刀刃从戏子的身体中穿了过去,它身形扭曲了一下,一只手臂掉了下来,他咧嘴笑了笑,弯腰捡起手臂重新装了上去,恍若无所觉地继续唱了起来。
长清宫的众人瞧见这一幕都大惊失色,宝福公主更是吓得直接哭了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一把抱住皇后;“母后,不要让他们唱了,我害怕...”
宫里的妃嫔宫女的吓得尖叫起来,有的吓得差点钻到桌子底下,有的打翻了杯盘碗盏,惶惶之态实在不堪。
太后和皇后都被眼前的事儿弄的有些懵,不过两人俱都是这魏朝最尊贵的女人,见识远不是一般的妃妾宫婢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