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称呼我的?”电话铃响了几声,欧阳漓没有去接。对着季汉宇的邮件发了一会儿呆,她又将他以前的邮件调出。一共六封。是从第四封开始,他将对她的称呼由“欧阳女士”改成了“阿漓”。

是回复他吗?该说些什么?欧阳漓仰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脖子。许多天来,她每隔几分钟,就习惯性地在一直打开着的邮箱里刷屏。

她看了看时间,正是下午两点,离下班还有三个小时。业务拓展部的经理宋佳刚才来过,请她于两点去听汇报。她只得将笔记本的屏幕往下一压,去了会议室。

整个下午,欧阳漓呆呆地坐在那里,不时嗯啊两声,表示同意。实际上她根本不知道宋佳说了些什么。这个该死的季汉宇,自从那次偶然相遇后,她的心就乱了。茶饭无味,工作没心思,像撞了鬼似的。汪然仍旧忙他的生意,总是在半夜醉醺醺地回来,有时很猴急地扑过来亲热。欧阳漓总是推说身体不适,翻身睡去。汪然似乎并不在意,倒是在一次饭后提出要陪她去看医生。欧阳漓说工作太累,休息一下便好,汪然便不再坚持。

时间一长,欧阳漓开始服用安眠药。因为每晚躺在床上,她的脑子里就出现季汉宇,搅得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服药入眠初始,还能无梦深睡。过了两月,季汉宇的音容突破药物的封锁在她梦中出现,甚至梦见自己与他,被他强有力的臂膀搂得喘不过气来。几个月下来,她明显消瘦,精神恍惚。

是因为碰到季汉宇才令她神情恍惚?还是她的生命中一直渴望有一次惊天动地的爱情?她无法回答自己。或许,是季汉宇的出现,让她清晰地看到,以前朦胧的意识并非虚妄——能让生命绽放的激情,在大地的深处休眠,在根系茎干里潜伏;抑或是一口喷薄欲出的井,只须掀开封住井口的石块,源源不断的泉水便肆意流淌。说到底,是她本身就渴望激情。

此刻,她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燕,像黑夜里嗅到烈焰气味息的飞蛾,像花了三十年才爬出井口的青蛙。她独坐在办公桌前,一任思绪潮涨潮落,直到暮色将明净的玻璃窗涂抹成凝重的铅色。

终于,她轻轻地拍了拍发懵的脑袋,掀起显示屏,打开邮箱,开始写字。

季先生:

收悉来信,非常感谢。

在办公室呆坐一个下午,始终不知该如何回复。面对你的坦诚,我既感动又惶恐,生怕不当的表述让你曲解。然而我还是决定直述心中所想,信手为之吧。我们都是奔四的年龄——只是你跑得快了几步,故不必做作。女人喜欢浪漫,但终究还是渴盼真实。

对于那次相遇,前几封信里我好像已解释过了——它显然迟了一些。如果,我是说如果,在我尚未嫁人时遇到你,我将会毫不犹豫地跟随你,任凭你发落我的未来。然而世间之事,多是阴差阳错,由不得个人意志。我想我必须承认,我的情感生活一潭死水。你的出现,是一阵风,吹皱了表面的平静。然而在更深处,还是那样的静,静得几近凝固。或许,因为我的功利之心,造成了今日的死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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