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比想象中还要冰冷一百倍,刺骨的寒冷一瞬间将他包围,凌冽的寒气不住地往骨头缝里钻,身体变得像灌了铅块似地沉重,龙煜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手脚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使劲掐将自己掐出血了,勉强恢复了一丝神智,龙煜朝湖的深处游去,那湖深不见底,越是往下潜,胸口的压力就越大,刺人的冰水不住地往肺里灌,使他本就因为高烧而昏聩的意识更模糊了,视线一片朦胧,只能迷迷糊糊看见玉台的轮廓。龙煜伸出一只手抓住玉台的边缘,另一只手摸到中间的青玉针,可是上面的文字完全看不见,只依稀感觉到青玉针的方向指着北面,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越来越黑,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他根据记忆推测太阳之极的方向应该是在南面,于是用劲将青玉针往南面拨转,青玉针很重很重,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只来得及拨转一个刻度,之后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青玉针停留在“少阳”的方位,四周大震,湖底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吸了进去。
岸上其余人只见前一秒还是风平浪静的湖面冰块俱裂,被通通吸入漩涡之中,脚底下地面震颤,连站都快站不住,眼看着湖面上的漩涡逐渐扩大,像妖兽饕餮一般吞噬万物,叶闲庭喊道:“方位有异,速速离这湖面远点!”
众人后退十余步,其余人都在,唯独少了徐韶云的影子,叶闲庭回头,只见徐韶云依旧怔怔地湖边,望着那滔天的漩涡,神情茫然,口中喃喃唤着:“大哥……大哥……”,冷玉和叶闲庭见他神色不对,刚要将他拖过来,到底迟了一步,那抹红色的身影一晃,徐韶云已然跳入了那汹涌的湖水之中……
等到龙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沙滩上,身上尖锐地疼,好像浑身上下都被狠狠碾压过一样,费力转动头颈,他看到了身后一片大海连接着灰蒙蒙的天空,混沌的意识重新聚拢,慢慢拼凑起之前的印象来。他就记得他被冰湖湖底的漩涡吸入了进去,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感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想到这里,龙煜心头一颤,惶恐的双眼四处梭巡,终于让他在沙滩的另一边看到了同样是被冲到这里来的徐韶云。龙煜手脚无力,使劲站起来,短短的路上不知摔倒了多少下,发疯似地跑,踉跄着扑到徐韶云面前,徐韶云那身红色的衣服早已被泥浆冲刷地看不出原来的色泽,双目紧闭,海藻一样的头发贴在脸颊两侧,更显得面色惨白地吓人,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无知无觉,看上去就和尸体没有任何区别。
龙煜的心脏就像被扼住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笼罩着他,他感到人生之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害怕,害怕眼前的人真的死了,害怕他会失去他,失去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
伸出颤抖的手指试探他的鼻息,气若游丝,但好歹还是有气的。龙煜稍稍松了口气,按住他的胸口控水,徐韶云吐出几口污水,但依旧昏迷不醒,龙煜摸了摸他的皮肤,冷若寒冰,这个人体内寒毒未清,又跟他一起跳下极寒的冰湖,如今尚有命在已是万幸,必须刻不容缓地为他找到救治之处,否则随时可能会死去,可是在这陌生的地方,哪里才能得到救治呢?龙煜举目四望,满目荒野,只有东边竖着一座山壁,那山壁高有百仞,如梳云下落,山壁与地面呈垂直之势,光是看着就已危险万分,可那已经是唯一的出路,只有攀到那上面才有机会找到住在岛上的人家。
龙煜背起徐韶云,撕下布条将他的身体与自己的身体牢固地绑在一起,找到一根木棍做拐杖,一瘸一拐来到山壁之下,抬起头,仰望那云端深处的山巅,龙煜屏息凝神,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攀爬之旅——
山壁坡度极其陡峭,每上一级就要耗费许多的力气,他本是带病之身,背后还背着徐韶云这个大活人,累得气喘吁吁,毫无遮蔽的阳光直直地在头顶炙烤,热汗簌簌往下掉,不一会儿就口干舌燥,嗓子眼里像放了块碳,疼得难受。龙煜每爬几下就要停下来甩甩脑袋集中精神,咬紧牙关继续爬,可随着日头逐渐毒辣,身上所剩无几的水分挥发殆尽,浑身泛起虚脱的无力感,就连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了,龙煜只得通过疼痛来刺激自己的神经,牙齿把嘴唇咬得都是血,愣是如此,终点依旧遥遥无期。
当龙煜爬到山壁的中段之时,身上的力气已经所剩无几,连攀住山岩的双手都微微颤抖,两眼昏花,被日光晃了一下眼睛,脚下踩空,右颚重重地撞在岩石上,整个人与滚落的碎石一起飞速下落,危急之间龙煜的双臂抓向岩壁,被尖利的岩石磨到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这才无意间抓到了一颗生长在岩缝里的孤松,死死抓紧那棵松树,可算是捡回了一命。
龙煜攀在松树上向下一望,看见脚底全是一层层的白花花的云在流动,壮观的云海翻腾涌动。头顶是浩瀚的天,脚下是苍茫的地,天地间是那样的寂静,静到仿佛只有他和他,徐韶云安静地伏在他的肩头,呼吸萦绕在他的颈间,轻轻浅浅地,微弱到随时可能会消失。龙煜努力转过想要看看他的脸,却只能在余光中看见他被风吹起的长发,还有他闭起的双眼,长长的睫毛一翕一动,像两只灵巧的小蝴蝶。龙煜心想现在的徐韶云一定很好看,他想要看到他的脸,一眼也好,他想要亲眼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