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不知道我们皆已从慕容冲口中知晓了她的身世,所以这番言辞之间颇有闪烁,但心意却无疑显得十分坚定。

这回答似早在老爷子意料中,他也跟着叹了一声,拧眉道:“话虽如此,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独自在这荒僻山村带个婴孩,何其不易?再说若我昨夜没看错,你习武尚短,得红花鬼母真传不到三成,倒也不必这般赔上女儿家的半生……不如找个无子无女品行又可靠的人家,给些钱财,或者能托……”

我不知老爷子为何要如此试探,却见未等他说完,客娉婷就跳起来道:“不!”待觉察自己的失礼,她赶紧又欠了欠身,眼中闪过歉意,口中却道:“我知前辈是为我好,但确实不必。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便是我娘亲,她孙女便是我侄女,此事我客娉婷责无旁贷!何况……”

她语气缓了缓,又道:“何况师父其实很好,待我绝无藏私。不过是这武艺高深,我只懂死记,未能融会贯通而已……只要假以时日苦练,不敢说继承恩师衣钵,但想来也不至于辱没了师门,要保自己与侄女平安应该还是可以的。”

这客娉婷虽没闯荡过江湖,但对江湖规矩却颇为笃信,一席话说得义正词严。铁老爷子倒也并未因这番抢白而显出不快,反而捋了捋短须,微微露了点笑意。我在旁边见到这笑容,心中方一动,隐隐觉察了他这么做的用意。

有所觉察的何止是我一人,练儿虽不善察言观色,但此时似也有所动,凑上来就笑道:“娉婷妹妹讲得对,不过义父也有道理。我看啊不如这样,妹妹你与其一个人带着孩子留在这苦地方,倒莫如求求我义父,让他老人家收了这娃娃做干孙女!我义父铁飞龙是山陕一带有名的豪杰,为人又最是古道热肠,他那里虽说不上家大业大,但宅子里多住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练儿自己与铁老爷子意气相投,便将人说得天好地好。听着明明脾气古怪的铁飞龙都快被她夸成一尊菩萨了,我在旁未免有些觉得好笑,但另一方面亦觉可行。这客娉婷既受得了红花鬼母,那铁飞龙的臭脾气对她应该也不算什么,只要老爷子愿意,未尝不算是皆大欢喜……只不过……

只不过……觉得可行之余,总觉得似乎漏算了什么……正在苦思冥想之间,突然,练儿身边有身影一声不吭地蓦然站了起来,身后椅子就发出了干涩刺耳的一声响!

因这突兀声响,原本安睡中的婴孩顿时被惊醒,也随之哇哇大哭起来。老爷子赶紧抱起来哄,余下惊异莫名的客娉婷和一时没反应过来的练儿齐刷刷望向发声处。那蓦然立起的不是别人,正是铁珊瑚。她此时正沉着一张脸,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也不说什么,转过身就向外走了出去。

这就是刚才漏算的么……无言地揉揉眉心,自己也站起身来,手一摆阻止了其他人,道:“我去追她,老爷子您只管安心让这孩子止哭再说。而练儿你……”我对她使了个眼色道:“你先负责让你的娉婷妹妹明白,明白珊瑚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好么?”

迈步出来,见院门仍是关闭的,就知铁珊瑚并未走远。最后在那荒僻的后院寻见她时,这女子正站在两座新起的土坟包前,默默无言低头看着,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吸了口气,想了想,却还是闭上嘴,只是同样默然着负手走到她身后站定。明明已能说话了,也正该是说话相劝的时候,但心中总觉得其实不必,所以仍选择了沉默。站定陪她就是,从前几次的相处来看,铁珊瑚已不再是孩子,若有需要,想来她会主动开口的。

就这样站了一会儿,突然,那低头不语的人就慢慢抬起左脚,然后毫不犹豫地踩在了一座坟包上。这还不算,还用力左右碾了两下,仿佛不如此不足以泄愤。不消说,这座坟包前的木碑刻着的,正是那复姓公孙的名字。

“虽然唤做公孙雷,但其实这便是金独异的独子吧。”

单脚踩着坟包,铁珊瑚终于开了口,口气乍一听是平静的,内里却潜了不知多少波涛汹涌:“我之前还在与你说,再大的恩怨再多的恨,也是姓金的罪孽,与他家人无尤……但是,当今日在路上听练姐姐说了昨夜见闻后,我却恨不得该早点来杀了这厮,省得他害女人!”

她咬牙切齿,我默然倾听。

“听说……此人自幼随母,并未与那姓金的相处太多……”

终于,她转过头来看了我,幽幽道:“但结果他却仍生成了这幅德行……竹纤姐姐,你说,血脉这东西……奇怪不奇怪?”

闻言心中一紧,原以为珊瑚是因为见到了仇家子嗣心中别扭,再加上老爷子对孩子颇为上心,练儿刚刚又在旁胡乱撺掇着,以至令她难耐胸中不快,谁知道她竟是生出了这种念头!

胸中不快倒也罢了,这种念头不消去却是万万不可,想了想,我斟酌着用词缓缓开口道:“血脉之说,不可不信,不可尽信。人活世间本就可善可恶,五五开的事,倒不一定与身上血脉有干系……你看江湖中所谓的虎父无犬子,也是教养得当,并非生来就能打遍天下。同理,为非作歹之辈也该是一样……”

边说边偷眼瞄她,铁珊瑚并未看我,仍是低着头不知盯着哪里,但至少是在听的,所以自己便一鼓作气道:“常言道人之初性本善,其实我并不苟同。不过就算非善,倒也并非就是恶,我想与万物一般,人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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