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的夏尔用几乎无力的双臂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想要跳下床去。
“不行,少爷,夜间很凉,您身体也没恢复,这样太胡闹了。”看到又要开始任性妄为的少爷,塞巴斯连忙上前斩钉截铁地阻止。
“不行么……”,可是我现在不想呆在房间里……夏尔僵坐在床边,眼神失落得有些暗淡,他甚至没能说出表达心愿的后半句话,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也知道在这种事情上,他没有理由去命令塞巴斯,毕竟塞巴斯不论如何都是以主人的周全作为美学的首要,他可以拒绝自己在睡前吃糖果,也同样可以拒绝生病的自己出去吹冷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如果自己拼命坚持的话,最后也只会遭到“一直像小孩子一样任性,又如何承担的了身为伯爵的重任呢”类似的奚落。
“算了。”了然知晓后果的夏尔选择了放弃,人前是主仆关系的伯爵与执事,人后也仅仅是契约关系的人类与恶魔。活下来,与恶魔为伴,从来就不是为了享受舒适的生活。
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为了能给凡多姆海伍家血洗耻辱,需要忍耐的事情太多太多,所以……
“少爷,如果一定要出去的话,那么穿上这个会好一些。”
诶?
夏尔听到塞巴斯的话抬起头来,看到塞巴斯不知什么时候在手中变出了一大团纯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
“那是什么?”夏尔很是好奇。
“狐裘,是刘大人前段时间送给您的,说是从中国带来的珍宝。”塞巴斯把手中的衣服抖开,一件光滑如水的纯白狐裘袍子展现在夏尔眼前,大小看起来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因为您一向不理会任何人送来的礼物,而且我一直也觉得这个颜色您不会喜欢,所以就没有告诉少爷这件事。”塞巴斯稍加解释了一下。
“那,我穿这个?”
“嗯,少爷的身体需要特别的保暖,平时的衣服都略显单薄,刘大人送来的这件狐裘我看过了,确实是上等的狐狸皮毛所制,在中国北方的冬天御寒都绰绰有余,尽管颜色少爷可能不是很喜欢,但现在要是出去的话,也只能穿这个了。”
听着塞巴斯中规中矩地回应,本来有点质疑的夏尔这才确信塞巴斯是真的同意让他去外面了,虽然的确是对纯白这种颜色没有好感,可现在的情势下,能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小事都无所谓,给我换衣服吧。”
听到小主人的命令,执事君立刻行动起来,俯下身为夏尔换下睡衣,穿好靴袜和里面的衬衣,最后把那件厚实柔软的狐裘为夏尔披上。
果然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厚重的底边自然下垂,长度刚刚到达自己的脚裸,看起来像是披风,但又有蝴蝶衫式的袖口可以穿进去,这样即使把前面的衣襟系紧依旧可以自由地活动手臂。很柔软,很温暖,温暖到以至于在室内才穿了几秒钟都觉得像是要出汗了一样。
“好热,我们快点出去吧。”夏尔的小脸儿都热的有点涨红起来。
“遵命。”
比起房间内,屋外的气温的确是骤降了一个等级,加上不安宁的夜风阵阵,夏尔刚一出们就被打在脸上的冷风弄得激灵了一下。
塞巴斯见状抬手把狐裘后面的帽子也给夏尔戴上了,顺便又把他前面的衣襟系紧了一点。
浑身都缩在狐裘中的夏尔终于不再感觉到冷了,他嗅着空气中的清香,慢慢移步到开满白蔷薇的花园里。
已经入冬了,可是这些白蔷薇依旧可以盛放如夏,也不知道塞巴斯是怎么做到的,夏尔走到一朵花前默默地沉思着。
天空中挂着一轮清冷的圆月,洒下淡淡的华光薄纱般地笼罩在花前一袭白袍的少年身上。塞巴斯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即使是周身漫无止境的黑夜,也要为这纯净到无瑕的景象退避三分,尽管这纯白并非少爷喜欢,可是现在看来却和他如此般配,尤其是……和少爷的那颗灵魂。
“少爷,您还在想着之前的案子?”塞巴斯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嗯。”
“是在担心伊丽莎白小姐吗?”
“是啊,她现在,应该也很艰难吧。”
“恕我直言,少爷,发生了这样的事,从此形同陌路已经是您和伊丽莎白小姐最好的选择了,如果您还因为担心想要去挽回什么,想必是会给伊丽莎白小姐造成困扰的,当然,对您自己也是。”
“呵,怎么会呢。”夏尔低头看着开得最盛的那朵白蔷薇,似乎微微上挑了一下嘴角,“我才不会想要挽回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是一个很好的结局而已。”
“哦?”塞巴斯对主人的回答有些吃惊。
“要说困扰,她一直以来对我的感情才是对我真正的困扰吧,我本就是个没有未来可言的人,更不可能给她什么未来,与其等到我消失那天让她哭个不停,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让她先做出选择。”
小主人的语调和这夜风一样,冰凉而飘渺,塞巴斯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夏尔站在凉夜之中。
一直觉得再怎么他都是个13岁的孩子,只是在命运的捉弄下亦步亦趋地应对着眼下的生活,却从未想到他早就把自己的命运看得如此通透,不仅看得通透,还能如此坦然地认可和接受。人类不都应该是贪得无厌的吗?尽管卑微而渺小,但只要还活着,就会想方设法地想要改变命运,得到更多,而少爷,还真是总能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