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梧州官道驿站,人马安顿。
“忻云,带着青笙下去歇息罢,这几日倒是辛苦”,宁子沐吩咐到,刻意忽视掉那双巴巴望着自己,小狗般的眼睛,人多眼杂,还是注意些好。
皓月当空,烛火摇曳,雕花窗栏,红色绣花纱幔垂落在梨花木床,这已算是山野驿站里,专门准备得最好的房间了。
宁子沐身着月白里衣,青丝随意披落腰间,未着脂粉的脸,褪了昔日的威严华贵,肌肤白嫩如雪,琥珀的眸子,熠熠生辉,在月光下,恍若坠落的精灵,灵气逼人。她坐在窗前,月光洒在发间,单手托腮,手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窗外月朗星稀,虫鸣唧唧,夜已深沉,她却毫无睡意,
“什么人!”门外忽然响起陈德庆的声音,今夜是他率队值夜,守在驿站房间外,听得墙角处窸窸窣窣的声音,先是两个小山包的发髻露出墙边,一张白皙的小脸,清澈的眸子,莲青色的宫裙,怯生生地探出来,
“我找沐..,娘娘”,青笙有些害怕他,低着头怯怯地说道,语气里透着些紧张和不安,
“娘娘已歇息了,不可打扰”,陈德庆见得她这胆怯模样,不由放缓了语气,压低声音说道,
“让她进来罢”,宁子沐耳尖地听见他们的对话,突地站起了身,提高声音对着门外说道,
“是”,陈德庆回禀道,站在一侧,让青笙进去,
宁子沐说毕,脸上又闪过了懊恼,见得青笙来,她心中是欢喜的,又懊恼自己,怎得如此沉不住气,才又缓缓坐下,挺直着腰背,背对着门,也不看去一眼。
笃笃笃,青笙敲完门,慢吞吞地开门移了进来,并着两腿,扭捏了几下,才开口说道,
“呃..忻云打呼,我可不可以和你睡,沐沐”,闻言,背对着她的身影,瞬间僵硬了一下,
“阿青不是小孩子了,可以一个人睡的”,宁子沐开口说道,语气平淡,只是眸子闪烁不已,
“可阿青会害怕”,青笙听得她拒绝自己,苦着小脸,小步跑了过去,蹲在她身前,仰着小脸,清澈的碧玉眼,如小狗般巴巴地望着她,
“唔........”,这一声唔长到青笙都快绝望了,泪珠子都包在眼眶了转了转,“那好罢..”,宁子沐掩着狐狸样,一本正经地答道,琥珀的眸子却是熠熠发光。
青笙闻言,脸上闪过喜悦之色,嘴里胡乱地哼着曲儿,快速除了衣衫和鞋袜,仅着里衣,爬上床铺,缩在被窝里,探出脑袋,笑着望向她,似是等待,似是邀请,让人心里莫名的,就柔软了几分。宁子沐也除了鞋袜,躺进被窝里,那一袭清冽的草香,便扑鼻而来。
青笙闭着眼睛,拉过宁子沐的手臂抱在怀里,白皙的小脸,睫毛微颤,乖巧可人,宁子沐嘴角漾了笑意,伸手搂过她,替她掖好被子,下巴抵在她头上睡去,熟悉的体息萦绕,很久,很久,没有如此安心了。
皓月当空,伊人如梦。
此处安宁,那处却是惊慌失措。
“云倾..将长宁宫的所有人盘问一遍,怎么,偌大个活人就丢了..”,端若华眸子如冰,语气更是寒冷彻骨,虽神色不惊,但是了解她的人,皆知她此刻心中怒意至极。
她今日让云倾领青笙来月心小筑,谁知竟遍寻不着那青色身影,喻月汐闻信,也是慌乱不已,帮着把长宁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见青笙。
一盏茶后,云倾过来回禀,“娘娘,昨夜有宫女还见着青笙在屋中歇下了,今早便不见人影,屋中整洁,未有物事遗失,并无偷盗掳人迹象,莫不是给谁哄走了?”,
端若华神色自持,面无表情,但藏在袍袖下的手却隐隐发抖,透着她深深的恐惧和不安,她怕,她怕再一次失去她,她怕自己再也承受不了失去她的痛苦。她从不信神佛,如今,她却愿求神拜佛,只盼能让青笙留在她身边。
“娘娘,别担心,云倾定为你寻着她”,只有知她至深的云倾,才知道她此刻的脆弱和不安,云倾坚定的话语中带着令人心安的语气,让端若华稍稍镇定了些,云倾,云倾总会有法子的。
“云倾,为本宫找着她..找到她..”,端若华心中仍是慌乱,她看向云倾,强作镇定的眼神中带着期盼和祈求,却令得云倾心中苦涩。就是这样的眼神,无条件的信任,永远令自己无法抵抗,甘心为你做一切事。
为何,总能透过你的眼眸,看到那坚强外表下的脆弱,为何,总是不忍违背你的期盼,纵是知道是错的路,也要保护着你走下去。这么多年,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的眼神肯定,可你的眼眸却只从未只为她停留。为何,你的眼里从来没有我。
云倾低下头,脸上似往常般,毫无表情,只有如此,才能掩饰内心的翻涌起伏。就这样罢,就这样守着你,守着你的欢喜、守着你的悲戚。
终于,从一个疯疯癫癫的主子口中探听到,清晨时,青笙跟着一个宫女走了,根据那人描述,那宫女赫然是沐霞宫的忻云,
“那忻云已随贵妃娘娘出宫回扬州了”,云倾缓缓说道,不由看了端若华一眼,见得那眸子里冷冽似万年寒冰,又似淡蓝色焰心,似是最寒冷的玄冰,又似最炙热的火焰,冰火交织。
宁子沐,你竟再次带走了她...
“云倾,摆驾去坤宁宫见太后”,端若华冷冷说道,这一次,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冰山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