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是云团,他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更绝不会对自己下手。
“我的确不是他。”仍是云团的声音,却平缓冰冷许多,“但又非全然不是。”
云章抬起涣散的眼。
“这是怨气。”“云团”托着黑雾的左手得意地抬起,“如果他心中对你无半点怨意,是绝不可能被我伺机霸占的。”
云章胸口热血喷涌,内里却蓦然一凉。
“云团”嘴角再一斜,“千年来,他心中没有自己,只有你,可是你呢?爱侣、孩子、大局,甚至随便一只素未谋面不知姓名的小妖都可以排在他前面,说,他如何不苦,如何不怨,如何不恨呢?”
“你……胡说。”云章奋力捏起拳头,拼命从轻飘飘到几乎四分五裂的躯体里凝聚力量,“云团不是……你说的那样……”
“何必骗你。”“云团”幽幽道,“再说最后一遍,我能占据他的躯体,就是最好的证明。”“云团”左手向下一翻,浓黑天幕轰然砸下无数席卷怨气的黑色气刃,宛如疾风骤雨!气刃落下,有的刺入地面化作浓黑烈焰,有的对明戈、风玹与幽冥紧追不舍。
明戈抽出长剑,汇入龙息,左突右刺中,沉邃的眼眸始终盯着空中的云章;幽冥唤出战戟前后格挡;风玹并无武器,只以王服大袖挥出光盾,既可为守,又可为攻。
“倒是不难对付。”战斗间隙幽冥道,“但数量太多速度太快,避之不及除之不尽。”
明戈眉目皱起,沉声道:“你们暂避,我……”
“胡说什么!”风玹厉声打断他,“那家伙假借矮冬瓜说明日是梧华产期,就是想令我们掉以轻心措手不及!你过来!商量战术!”
“可是……”明戈看向挂在黑刃上摇摇欲坠的云章。
“他是噬兽,他死不了!”风玹单膝跪地,手掌向地面一按,巨大的黑红sè_mó君结界拔地而起!黑刃们齐刷刷冲向结界,冲至一尺之隔时,便纷纷恐惧地掉头逃窜。
风玹再念传送之术,幽冥怀中龙纹钥匙一闪,光亮未灭,他便从黑刃包围中闪至风玹身边,明戈亦不再犹豫,持剑掠入结界,风玹拂袖一扫,结界唰然收住。外间怨刃如雨,内里一片平静,唯听三人喘息。
“听到他俩方才的话了吧?那家伙居然早就潜伏在矮冬瓜体内,摆了我们一道。”风玹恨道。
幽冥道:“先前那个就是云团,后来才被抹杀了意识。”
“但我们完全没察觉矮冬瓜体内还有一股力量。”风玹一脸失策的表情,“那家伙实力深不可测,我等合力当有一搏,只是……”
云章在他手里,云团被他控制。
投鼠忌器。
慑于魔君结界,“云团”暂时收了怨刃之阵,将控制云章的怨刃分出一支,按着他肩头转了个圈,倒拉他靠近自己,转身,一同面向结界,露出挑衅的神情。
一番折磨,云章口中和胸前的鲜血喷得更多,几乎沐浴在血泊中,肤色更为苍白,眼神更加涣散,如同天牢大狱中受重刑毒打的囚犯般气息奄奄。
“云儿。”明戈双拳捏出青筋,看了片刻,忽从腰间解下宝瓶,扔给风玹。
风玹:“???”
“将你家小公子装进去,以免波及。”
“多谢。”风玹从怀中取出蜷成一团眼神瑟瑟的小绯龙,笑道,“好孩子,睡会儿,等父王打完坏蛋再同你玩。”推开瓶塞,“呲溜”一下将小绯龙按了进去。
明戈又道:“云儿很喜欢你家小公子,也很喜欢你们。”
风玹与幽冥对视一眼,说话突然如此古怪,难道……
果然明戈接着便道:“你们万万不能有事。稍后请风兄打开结界,你们且战且退,我去救云儿。”
“帝尊!”幽冥急了。
风玹抬手挡住幽冥,面色淡然悠悠道:“黑龙,你怎比溯术还傻了?”
一句话骂了两位妖王,不愧是魔君风范。
“我们走,你冲上去,至多得个与千年前的溯术同样的结果。”
“可是……”
“什么可是。”风玹眼眸一挑,“此地乃妖、灵两界交界,离魔界亦很近,若不及时除去那家伙,魔界亦危矣。本座是魔君,责无旁贷,何况先前也答应了你,此时反悔,日后有何颜面立于六界之中?”
“不错。”幽冥跟着道,“帝尊,属下是您的护法,保护您与王妃是属下的责任。而且帝尊当真有意将妖王之位传与属下的话,此刻便是属下立功之时。”
“就算抛开这些大道理不提,难道你我之间,便没有一点情义?”风玹含着笑,云淡风轻地吐出了两个重若千钧的字眼。
明戈怔了,意外的神色从眼眸中流出,一个历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魔,居然同他谈起了情义?
风玹仿佛能听到他的心声,笑意漾开了一点,“魔族一直被看作强大、狠戾、邪恶、贪婪的存在,可本座想说,你等太刻板印象了。譬如本座这个魔君,便是说着最凉薄的话,做着最实在的事,时至今日,黑龙你还不明白么?”
风玹披散的长发与衣摆一起随风轻动,语调神情仿若游戏,姿态慵懒唇边含笑,的确是没个正形。
但却那样可靠。
风玹美目一眯,“黑龙,不知你是如何看待本座的,若有一日本座遇险,你是否会松松快快地带着老婆孩子逃跑?”
明戈眼波激荡,双手微抖,静默片刻,终于笑了,“好,多谢风兄。风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