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停住。
傅怀道:“少文说……他要走了。”
意料之中。薛白已经去了近一个月,是死是活没一点消息。或者说,若是真的还活着,那早该放出来了。
总有人要先走。他们几人总不能一直这样,待到天荒地老。
陆予走得悄无声息,行李也简单,趁着夜色离开。他们几人都听到了关门声,谁都没起身相送。
事到如今,送还有什么意义呢。何必面对面,更添尴尬。
傅怀去城外打听消息,叶昭也终于从月余的死寂中清醒过来一些,也跟着去。
两人刚到城门口,却听到了惊天的噩耗。
城门口的人们沸沸扬扬,都在纷纷说着:“薛大夫死了!”
傅怀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叶昭冲过去一把拉住说话的人:“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是曾经和他一起送过药的车夫,瞧见他道:“后生,你、你不是薛大夫的徒弟……”
“我师父怎么了?!”
车夫长长叹气,抹着眼说:“刚才那几个敖兵扔出来一具没头的尸体,说是叫薛白的中原大夫,因为负隅顽抗不肯给王妃看病,就……就给砍了头。”
“骗人!”叶昭喊,“尸体呢?尸体在哪?!”
“被敖兵拉走了。”车夫拍他,“我见那衣服和身板,是薛大夫无疑。大家都难受,恨这遭天谴的敖人,可又有什么办法……后生,你们……”
叶昭不等他说完,朝着手指的方向追,要去看那具尸体。
几个敖兵拖着车,车上果有尸身。叶昭拦车,二话不说就扑上去看。
青衫,是薛白的衣服。头部被布巾扇着,一双修长的手布满伤痕。再看身材、身高……
……是他。
他只觉五雷轰顶,气血上溢,霎时泪流满面。
傅怀跪在车前,将头埋得很低,仿佛要深深埋进地里,眼泪顺着脸颊,全部流进土里。
叶昭依旧死死抓着车,被推车的敖兵推了几次还不放开。他们踢打他,踢得他抬不起身,还要守着那具尸身。
当胸中了一脚,一口血涌上来,他捂着胸口起不来。
那辆推车走远,影子渐渐不见。
叶昭终于哭出声来:“你们怎么不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啊……”
胳膊下蓦地多了双手,傅怀从身后将他扶起,也没有看他,架着他慢慢往回移。
他也哭红了眼睛,就在刚才抬头去扶叶昭的那一瞬,眼前倏地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53章 前世
回去的当晚,叶昭高烧一场,烧了三天三夜。
他又做了那些奇怪的梦。不同的是,这回的梦更多、更杂、更真实,真实得令他害怕,真实得像亲身经历一般。
“薛白,薛白?”
屋漏偏逢雨,缠绵数日的y-in雨天衬得荒岭更清冷,眼前的一栋破屋摇摇欲坠,根本防不了雨。
叶昭敲了半天没人响应,心下不耐烦,却又掺着掩不住的担忧。
——平日那病恹恹的样子,别是给死在里面了。
自那次薛白彻底关了医馆,被骂得离开邬州城,这是第三个年头。
三年未见,师徒决裂,他本以为这辈子也不必再见。
可前段日子听到他病重的消息,前思后想,还是来一趟。毕竟当年情分还在,既已逼得他认错从此销声匿迹,当年的事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了。
说是如此,其实这三年来,他无时不在关注薛白的消息。不然这次也不会一听到风吹草动便动身赶来。
叶昭终于一脚踹开破门,大步走进去。屋内陈设简单,几乎什么都没有。家徒四壁,没有比这更适合的词儿。他甚至连灶台上的几个碗都数得清楚。
但是破归破,薛白一向最爱干净齐整,破屋收拾得一丝不苟,仅有的几个碗都摆得齐齐整整。
只是屋顶那几处漏洞遮不上了,滴滴答答漏着雨,把干洁的地面渗得s-hi透。
叶昭一撩帘子进内间,一方小榻,布帘遮着,影影绰绰,瞧不清里面的人影。
他上前欲掀布帘,本来是急切的动作,正要拉开的时候,竟有一丝颤抖。
因为他听不到里面的呼吸。
“唰——”
帘子一开,亮光漏进去,床上的人却像丝毫没听见,一动不动。
叶昭把被子拉下,去看那张脸。脸白得不似人样,眉眼紧闭,嘴微张着,做艰难的呼气。
还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