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自出手,还能有什么差错。魅姨你真是杞人忧天。”

黑衣骑士不是别人,正是相隔半年后,只身离开鬼谷的卫庄。

说话间二人已步入内室。卫庄脱了靴,随意歪在榻上,指节敲着侧面的一方案几道:“可有什么吃的?我饿了。”

“晚膳尚未做好,不过有午时熬的粥。”

“先盛一盅来。”

火魅伸手招来两个闷声不响的侍女,嘱咐了几句,打发她们下去了。这才转头又问,“少主今日行事,可还顺利?”

“杀一个老匹夫而已,有何难事。”卫庄打了个哈欠,“之后又做了些旁的事情,这才晚了。”

“可是,”火魅忧心忡忡地端上粥汤,道,“属下听说韩于安此贼老j,i,an巨猾,又与秦国罗网互通消息,怕是早知道了少主尚在人世之事。我们在城里埋下的暗线传消息说,此人一年前便重金买来了一批死士护卫左右,还准备了一个与他样貌身材一般无二的替身,我只怕——”

“只怕什么?”卫庄嘴角轻勾,带出一个鬼祟的冷笑。“不错,我今天杀的那个,正是个替身。”

“什么?!!”火魅惊道,“那么少主你——为何——”

“为何明知不是他本人,还要冒险闹市杀人?”卫庄用勺子翻搅着热粥,馚馧的水汽模糊了他的面孔。“在他滚出纱帐的一瞬间,我便看出此人不过是个假货;韩于安当年与父亲论武结交,身手不在我父之下;即使猝然受到偷袭,也绝不会如此狼狈。但正因知道是假货,我才会当场下手。倘若是老贼本人,我又怎会让他死得那么轻易。”

“……属下还是不明。”

卫庄暂且搁下勺子,微笑道,“魅姨,你可知道若要骗过你的敌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这——”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先被你的敌人欺骗一次,让他低估你、轻视你,以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若要对付一个人,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有利的条件了。韩于安在朝会结束之后,自己先行溜走,让替身坐着辇车招摇过市,摆明了是个陷阱;而我现在偏要往这个陷阱里跳,仿佛一条咬住香饵的鱼。这样,老贼便会以为我卫庄也不过如此;并且,他还会认为我自以为手刃仇人、大仇得报了,不会想到他仍在人世,所以他自己也就安全了,因此放松了警惕。这是其一。

“对付韩于安,只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步。要实现整个计划,还需要韩国其他贵族元老的支持。那群人没有一个不是官场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若是我表现得太过j-i,ng明,他们从一开始便会对我小心提防。只有我表现得像个做事不计后果、冲动鲁莽的武夫,对他们来说才有利用的价值;为了借我的手对付各自的政敌,他们会抢着跟我结盟,以为可以把我当作一把利剑来用。这是其二。”

火魅听得茅塞顿开,敬畏之余又生出两分隐秘的憾意。

以少主的手段心机,若是生在他国宗室,一定是不逊当年“四公子”那般呼云唤雨的人物;却偏偏生在了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的韩国,如同陷在一滩深不可测的泥沼之中,每走一步,都面临着灭顶的危险。

卫庄扫了她一眼,像是看出了什么,嘴上说的却是:“无咎,就快到了。”

火魅一愣。她足足又等了半刻功夫,才终于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不禁脱口而出:“少主的耳力,当真通神了!”

卫庄半是无谓半是讥诮地一笑,拍了拍雪白的头顶:“练了鬼谷派这门倒霉功夫,总得有些什么好处。”

火魅咬住下唇,露出不忍的表情。这时一个矮个儿的侍女走上前来,把手里的木案恭恭敬敬举过头顶——案上摆着满满的水酒菜肴,分量不轻;外人绝不会想到,看上去如此纤细瘦弱的女子,也能有如此臂力。

火魅将案板接过,一份份摆在卫庄面前,“这是今日的晚膳,大烧的黑j-i一对,荞麦饼,和黑水牛骨汤。”

“魅姨,头发的事情,以形补形是行不通的……”

“少主不要放弃啊!昨日,昨日不是还长了一根黑发么!”

“……是灰的。”

话说到这里,一个灰衣剑士突然现身门外;他几步走到卫庄面前,装模作样地拱手为礼——之所以说他装模作样,是因为此人根本只有一只手。

“无咎见过主人。”

这一位,竟然就是白天在鹿鸣阁出现的那个独臂人。

卫庄也不计较他的嬉皮笑脸,只道,“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不过目下城中到处是王城守军,也混了大臣的府兵和各路探子,眼线太多,属下认为主人这几日还是暂且留在庄内——”

“这个用不着你c,ao心。”

“不过,主人早上那一剑,实在是j-i,ng彩绝伦。”独臂人继续说道,难掩一脸兴奋之色,“奚无咎此生也算见过不少剑术名家,可是主人单凭那一剑,与他们便是云泥之别。主人的纵横剑术,诚可谓天下无双——”

“天下,无双……”卫庄咀嚼着这四个字,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白衣长剑的背影,渐行、渐远。

两个属下都不清楚他的脸色为何一瞬间变得如此难看,只能面面相觑。却见卫庄突然端起放凉了的粥猛灌下去一口。

“魅姨,这粥是谁做的?”

“……是属下亲手熬制。”火魅听他口气严峻,自己也毫无来由地紧张起来。

“下一次,要用j-i汤来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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