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景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屁股坐上了荣启元旁边的位置。饭菜的香味混和着一股浓重的、汗水和泥土混在一起的味道,令荣启元联想到遍地溺水的贫民窟。
他想起来,当初他去接荣景笙的时候,荣景笙正在一条小巷里和几个小痞子光着脚在踢球。那时候他闻到的就是这么一股味道。
荣启元吸吸鼻子。郑太太默默地打开了所有的窗户。
“训练还顺利吗?”荣启元仿佛不经意地问。
荣景笙在外面小半天,他的担心比以往荣景笙在学校或者在部队要多得多,因为学校和部队至少有老师和长官。封平说了,这种完全靠个人自觉的活动更考验交际能力;让荣景笙自己去和现在的年轻人打交道,就好比把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扔进水里——这是最快地,让他学会正常地待人处事的方法。
荣启元深以为然。等送荣景笙去训练的车开出了月亮宫,他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把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扔进水里,他淹死的可能性比瞬间自己学会游泳的可能性要大上千万倍。
荣启元不动声色地、焦急地等待荣景笙的回答。
“不怎么样。”荣景笙也仿佛不经意地答。
先上来的是薄薄的烤饼和一大碟咖喱土豆牛r_ou_。荣启元亲自动手往荣景笙的盘子里倒了小半碟,“运动过后需要补充大量的能量,你多吃点r_ou_。”
他刚放下勺子,荣景笙就端起自己的盘子,挨过去,把里面的土豆一块一块地挑到他的盘子里去。
因为凑得太近,荣启元几乎能数得清他皮肤上一粒粒的汗珠。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我吃r_ou_,你吃土豆。你最好再胖点。”
荣启元:“……谢谢,我自己来。”他皱起眉头看那堆土豆,然后一鼓作气都吃掉了。吃完之后问:“今天你们练了什么?看你满头大汗,好像运动得很激烈?”
“是挺激烈的啊,如果打架也算的话。我可是一口气揍得三个人爬不起来哦。剩下的都吓跑了呢。”
荣启元:“……”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荣景笙球衣上面的尘土是怎么来的。
他放下勺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挨个给今天的篮球队员及家长打电话表示歉意及慰问。他们纷纷表示,荣景笙说的“打架”只是他们练球过程中普通的肢体接触,是非常正常的;又客气地赞扬荣景笙的球技,说他的水平高出所有人一大截,所以既不需要再进行训练了。如果总统先生希望比赛按照原计划进行的话,建议选国家队的队员去和景笙一起训练。
荣启元挂了电话,十分惆怅。
下午下了班,他召来陪同荣景笙去打球的特工,又叫来封平一起参详。
特工把发生的事讲给封平听:“他的动作太快了……他们就在那里练投球,我们在远处监视。开始的时候还好好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突然看到他把其中一位先生按在了地上——我们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打倒了三个人。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把他拉开。然后我们就把他带回来了。”
荣启元按住自己的额头:“封先生,看来这办法也不行的。”
荣景笙这一丢进水里,很明显地是个淹死的结果。专门给他准备的篮球赛也办不下去了。他为了让荣景笙融入交际圈,找的“队员”可都是花都有头有脸家的少爷。谁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r_ou_,谁乐意让自己的孩子遭这些无谓的罪?
封平安慰他:“总统先生不用气馁。要改变一个人的品性习惯难上加难。景笙才回来没多久,得慢慢来。”
荣启元郑重托付:“辛苦先生了。”
封平又说:“总统先生,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不知道景笙有没有愿意与之打交道的朋友?如果他的朋友当中有脾气温和宽厚能容人的,不妨鼓励他们多交往。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个——”
其实荣启元不是没想过。只是荣景笙在沙罗国内实在没有什么朋友。要说军队里的战友么……
他顿时又想起荣景笙说的那句“在军队里的时候和许多的男人做过爱”的话来,先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都觉得他不应该再和那些人往来了。
但是要说脾气温和宽厚的,倒还真有那么一个。而且看那个人的态度,似乎也是乐意和荣景笙往来的。
荣启元点点头:“好的,我再想。明天还是请先生继续教他吧。”
第二天的读报活动暂时停止。早餐会的主题变成景筠和景筌的成绩讨论会。
荣启元手里拿着两张纸:“这是你们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单。你们都考了班里的第一名,我很高兴。但是,我看到景筠的算术只有97分,景筌的化学只有95分。以我读书的经验,这些科目只要你们认真学了,都是可以拿到满分的。没有拿到满分,说明你们还不够努力。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一件事不做则已,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尽善尽美!所以——”
荣景筠和荣景筌面面相觑。
荣启元威严地扫视整个餐厅:“既然你们自己不知道用功,我决定请一位老师来教你们。”
荣景笙忽然咯咯地笑出声,显得十分地幸灾乐祸。因为当荣启元请封平来教他的时候,景筠曾经隐晦地表达过对他的“同情”。
荣启元向他意味深长地微笑:“大家都要努力。”
总统向来做事雷厉风行。傍晚的时候景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