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理由是,他长得挺好看的。我想大家都是一样的,对好看的东西,都会心软一些。
他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处理的,你只要跟我回去就行了。”姨母似乎是害怕我会后悔,马上就回去阁楼上把我所有的东西——当然也只是很少的一点东西——都收在一只布袋里,还摸着我的脑袋说“乖乖要听爸爸的话”。他真的给了姨母一大沓钱,据我目测,应该足足有妈妈欠的钱的两倍。他说为了感谢姨母这些天照顾我。姨母很开心,结果又拿了一些水果塞到我的布袋里,叫我带回“家”去吃。我记得有几只橙子和番石榴。
然后我就跟着他上了那辆很气派的车。觉得自己很像是他刚买下的小猫小狗之类的东西。车里铺着地毯,我踩上去以后才想起来自己还光着脚。因为平时习惯了,走在地上的时候是不会留意到的。但是坐下来以后我才发现我的脚真的很脏。整天在积水里面跑来跑去,上面都结了一层硬硬的泥垢。脚趾甲长的很长,里面都是黑黑的泥,当然手指甲也是。我全身都脏,头发上还有很臭的汗味,所以坐在那样干净舒服的地方反而觉得不自在。怎么个不自在法呢……我想就像是一只田螺突然被人从壳里面扯出来那种感觉。我抱着那个布袋不停地扭,他问我:“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头。他又说:“你不用怕,我以前是医生,你有什么不舒服都可以告诉我。”
我这种人要是会生病就怪了。但是身上也确实不舒服得很。想起来似乎还有些痒,所以我说:“身上有点痒。”他说:“等回到宾馆我给你看看。”我问他:“你不是说回家吗?去宾馆干什么。”他说:“我们家在花都,明天才有飞机回去,得先在琉璃住一晚。”
我承认那个时候我想歪了。我不相信他是我爸爸,所以总要给他想一个把我带回去的理由。我曾经听说一些有钱的男人会买十几岁的男孩回去,然后要他们像女人一样伺候自己。在他说出“宾馆”两个字的时候,我立刻就想到了那些事。
家在花都,明天才有飞机……这些东西都是我看不到的,当然也可以认为是借口。
从那以后我就不说话了。他一路都在问我是不是痒得难受,我也不回答。后来真的带着我去了琉璃最大的宾馆。走到前台的时候他突然问我,是想自己住一个房间还是和他住一个房间。我故意说想自己住。他于是又要了一个房间,但是指定一定要在他隔壁。然后又给了前台的小姐一些钱,请她去帮我买一些衣服鞋袜回来。
我跟着他乘着电梯上了楼。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把钥匙交给我,让我试着自己开门。我一拧钥匙门就开了,他用很假的语气夸我聪明。于是我有了他给我的第二个印象,虚伪。
没错,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他是个十足虚伪的人,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我爱他。
进了房间以后,他说:“你最好先洗个澡,这样我可以给你看看你哪里痒得不舒服。”我自己进去浴室,刚拧开水龙头冲自己的脑袋,就听到他在外面问:“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但是如果你有什么东西不会用,记得叫我。”
我没有理他,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从头到脚都洗了——用光了里面所有的洗发水和香皂,然后穿着宾馆的浴袍出去。他坐在一把椅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走过去的时候他问:“怎么样?还觉得痒吗?”我点头。他拉着我走到窗边,然后拉开了窗帘,在很亮的光下面检查我的胳膊和后背。
然后我听到他说:“你背后有几个疹子。不要紧的,擦点药膏就好了。你自己呆在房间里可以吗?我去给你买药。”
我问他:“为什么不叫别人去呢?”
他说:“你有点营养不良,我得给你买些别的药补充维生素和钙,不然你就长不高了。这些和别人说起来很麻烦,不如我自己去。”他帮我开了房间的电视,然后走了。
我坐在那里看电视,但是一点都看不进去。脑子里都是奇怪的念头。他究竟要带我回去干什么呢?我什么都不会,大字不识几个,还很瘦,就是杀了我也割不了几斤r_ou_。中间我有想过要不要逃走,结果还是决定再等等看。如果他真的想干什么坏事,我再逃走也不迟。
一个小时以后,那位前台小姐抱着一大堆纸袋和纸盒来敲门。她把那些东西放下,然后又把剩下的零钱都给我了。我什么都没说,她临走的时候问我能不能替她问议员先生要个签名。我已经忘了他是国会议员这回事,就说:“我不认识什么议员先生。”关了门。
他很快就回来了,真的买了一管治皮炎的膏药还有一堆各种各样的瓶子。药当场擦了,然后换上了新穿的衣服。酒店的侍应生送晚饭上来,我们就在我的房间吃了。吃过饭他开始给我配药,然后说:“我们家的孩子都是请裁缝来做衣服的,现在赶不及了,只好先穿买的。回去再给你做新的。”
我想,原来他还有别的孩子啊。
我问他:“你有很多孩子么?”
他说:“不多,连你在内一共三个。你还有两个弟弟,一个九岁,一个十岁。等回到家你就能看到他们了。你现在是大哥了,以后要照顾弟弟,知道吗?”
他说得跟真的一样,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他是我爸爸。
没想到他掏出钱包给我看。里面夹着一张照片,他蹲在草地上,抱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