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风,忽然莫名的大了起来,扬起树上的枝叉,枝叉上荡起风沙……
贺九是遵照皇帝的旨意来服侍慕容钦哲的,自然前前后后不敢怠慢。但这些日子以来,太后还从来没有主动的召见过慕容钦哲一次。
确切的说,是从那次赐死后,她还没有……这般主动的召见过慕容钦哲。
贺九心头有种不安顿时扩散开来,刚提起了去向皇帝禀报的念头,却又生生想起了昨夜他留宿塔塔莫哲的事儿。若是真这般紧切的去了……似乎,不恰当。
“太后为什么招少使?”贺九问。
曲六一脸难色,道:“我怎么知道?!一大早的,就派人来通传了。”
“陛下呢?陛下知道么?”
“……”
贺九见曲六也是一脸茫然,抬眼看看天色,日头突然被一层云遮盖的严严实实,没有焕发半点儿光亮。
“少使眼下经不起折腾,这事儿……怕是……”贺九回头,透过细密的锦帘看了看殿中的慕容钦哲。
“再怕是……太后的吩咐的,也得去啊。”曲六面露难色,难道这后宫中太后是能敷衍的么?
慕容钦哲梳洗完毕,走到榻前,握起一卷书,细读了起来。
他倒是不在意这几个人在门前嘀嘀咕咕些什么,他答应过陛下会好好增进学识,于是日复一日,他都会尽力让自己兑现诺言。
活里雅走到贺九和曲六身边,虽然他不是这宫中的老人,但在部落中他也曾一直侍奉大汗,世事浮沉见的惯了。仅凭面色,活里雅心中就有点不详的预感。
贺九看了活里雅一眼,他知道自己身为奴才,即便有再多的担忧也不可为主子做主,逾越了本分。他转身进了寝殿,走到慕容钦哲身旁,轻道:“少使,太后请您去一趟……”
慕容钦哲挪开落在书卷上的眼神,有些意外的问道:“太后为什么让我去?”
自从那一日,那一杯万世光明酒之后,这段日子皇帝一直将他保护的很好。
慕容钦哲下意识的一手轻轻摸上肚子,像是要保护什么似的。
“奴才不知,但确实……是方才来传报的……”
在慈恩宫的那段日子还历历在目,太后赏给他的一字更是刻在脸上让他永生永世刻骨铭心,此仇似海。
如今她又在打什么主意……?自己肚里的这个骨r_ou_吗……?
不——!
“陛下在哪?”
慕容钦哲声调突然提高几许,像是反s,he性的要保护自己一般。
“陛下在宫中……但……”
贺九说的有些犹豫。
“怎么了?”慕容钦哲回头看他,眼神极冷。
贺九沉了一口气,又像是深深叹下一口气,才道:“陛下昨夜留宿了那塔塔部的莫哲殿下……”
慕容钦哲本就冷冽的眼神,一句话的功夫,就像是冰川凝固住了一般,寒冷的让人窒息。
也对……
也对啊……
这天下都是他的,这宫中……又有谁……试问,不是他的……?
那些人还不知如何渴望着要爬上那龙榻呢,不是么……?
或许身随心动,腹中狠狠的一踢踏,让慕容钦哲骤然拧眉。
陛下啊……陛下……
慕容钦哲捶了捶腰,才勉强能将身子站的更直。
他不想弯腰,也不能弯腰。
事实上,在命运面前,即便有再多波折,他也不愿做一个弯腰屈膝的人。
“为我更衣,我要去见陛下。”
慕容钦哲无视任何在情感中的宽容与大度,也无视这宫中汹涌而来的嫉妒与嘲讽。
他们之间,永远,容纳不下第三个人。
第100章 第九十三章(上)
清辽宫中有个不成文的惯律,这皇帝夜里留宿了任何后宫之人,在外人眼中便等同于宠幸。
毕竟这寝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无法知道。
宫中生活寂寞,这茶余饭后的谈资消遣,有时尤为重要,皇帝受宠失宠的嫔妃便首当其中。
慕容钦哲的小轿不一会儿便抵达了皇帝的寝宫,只是日头正烈,皇帝上朝还未归来。
皇帝身边的侍从见是慕容少使,自然没有人敢怠慢,连忙要迎进偏殿等圣驾。
踏进院门,却不巧见着塔塔莫哲迎面而来。
不过是在皇帝的寝宫留宿了一夜,这人的容光与j-i,ng神却都恍然是天壤之别了……
慕容钦哲披着一件棕色的长衣披风,将身子完全拢在了其中。他发髻高梳,气韵沉静,目光坦然清明的让人不敢正视。
按常理说,塔塔莫哲在宫中的名位高于他,但慕容钦哲偏偏站在他面前,只是看着他,却完全没有行礼的打算。
莫哲并不是第一次见慕容钦哲了,当初在那登楚阁时,在那甄选日子的通铺上时,在那慈恩宫那一夜的晚宴上……
慕容钦哲伸手合了合披风的衣领,目光完全无视这个众人口里昨夜刚被皇帝临幸的人,正对着他,擦肩而过。
莫哲见这来人如此高傲,心想也对,今时不同往日,就是凭着肚子里那个东西,他也确实有高傲的资本。但未来的路,谁……说的准呢……?
他轻轻一笑,随着侍从踏出了皇帝寝宫的院落。
不过几日之差,这从来也不曾属于自己的地方,在慕容钦哲眼里只变得更加陌生。
他步入侧殿,解下披风,在椅中坐下。目光侧落在身旁寝殿前,那一排密密织织的泛着奇光的金莲屏风之上。
“钦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