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能让他为之流血流泪的人,来自他与自己毫无瓜葛的过去?
萧景琰紧紧抿住了唇,生怕一开口就是怨妇般无理取闹的刨根问底。他只伸手拉起梅长苏的手腕,撩开衣袖看了看被绷带裹住的地方,确认没有动过换过,也没有血再继续渗出,便轻轻放开了他。
梅长苏刚刚跟聂锋相认,心神激荡,加之失了血有些头晕,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失落,见他查看自己伤口,便低声道:“已经没事了。”
萧景琰看他一眼:“坐下说罢。”
梅长苏摇头:“我来是有件事要求殿下帮忙——求殿下请静妃娘娘来看一看我屋中那人,他是中了一种奇毒,娘娘识得此毒,或者可以缓解一二。”
“我母妃识得他中的毒?你怎么知道?”萧景琰不解。
梅长苏垂眸沉默了片刻,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说道:“因为我中的是同一种毒,娘娘先前曾替我诊脉……”萧景琰听到他和这长毛怪人中的竟是同一种毒,更加惊诧,忍不住问道:“你和他中的是同一种毒?那为何你没有、没有……”
梅长苏牵起唇角虚弱地笑了笑:“为何我没有浑身长毛?因为他中的毒比我深得多,我当初及时受到救治,虽然身体弱些,但好歹没变成这副怪摸样。”
萧景琰想起母亲说他“若是调养不济,恐活不过四十”的话,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你身上的毒……可全解了吗?”
梅长苏怔了怔,抬眼对上萧景琰的双眼,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没有。将来或者也没法全解。”
萧景琰双拳用力攥了攥,也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总会有法子的……”他不愿多谈此事惹梅长苏烦心,主动转了话头问道:“他也是你江左盟的部众?”
梅长苏道:“算是吧。几年前我们遭人暗算,我和他都中了毒,在打斗中失散了。我们都以为他已死了,没想到……”
他说到这里喉头微哽,停了片刻才又道:“他和我情同手足,向来待我有如兄长……”他眼望窗外似是回忆起了往事,轻声道:“当时他刚新婚。他的妻子这些年……也过得很苦。所幸老天垂怜,他们夫妻总算还能重聚。”
萧景琰胸口梗着的那口气忽然就顺了,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原来是你的兄长。可他全身都被长毛盖着,你怎么认出他的?”
梅长苏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答得十分流畅:“我自己也中了这毒,自然要多研究了解,知道毒性深了人就会浑身长毛,舌头发硬不能言语。今日一见他就有些怀疑,这才走近细看……他脸虽肿胀,但大概轮廓还是不变的。我伸手进去,果然在他身上摸到了我们江左盟的信物。”
“所以你就割自己的血给他喝?还你血里有药?”萧景琰也听说过江湖门派多数有些贴身携带的标志身份的小物件,并没起疑,倒是想起看到他手探在笼子里时自己吃的那一番惊吓又气恼起来,屈指在他额上敲了 一下,“太医那里没药吗?我母妃那里没药吗?——有情有义没脑子,这句话还你。”
梅长苏万万没想到这话还有被他还回来的一天,捂着额头惊呆了。萧景琰已向门口走去:“我这就去请母妃。叫她顺便也治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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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妃来得很快,放下药箱仔细看了看梅长苏的脸色,眉头蹙起却没说话,先走上去给聂锋诊脉施针。
待到行针完毕,梅长苏上前行礼道谢,静妃接过他递来的手巾拭汗,轻声道:“景琰说,苏先生刚刚受伤失血了?能否容我搭一搭脉?”
在她面前梅长苏哪里说得出个“不”字?只好硬起头皮伸出手去,口中兀自挣扎道:“娘娘费心了,不过是皮r_ou_伤,其实没什么……”
静妃不去理会他,隔着手巾按住他脉门细细诊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萧景琰在旁看得心慌,忍不住出声道:“如何?”
静妃松手吁了口气,看向梅长苏的目光里已充满责备:“苏先生关心故人情切,我是理解的。但你的身体,你也该知道轻重。你这极虚寒的体质,放血简直是拿命开玩笑的做法。你为了朋友不顾自己的安危,可想过你的朋友一朝得知,会有多自责愧疚?”
她这话中的双关之意梅长苏听懂了,身子微震,低下头去。萧景琰却是听不懂的,他只知母亲素来温柔慈和,这样淡淡的几句于她而言已算是很重的斥责,看梅长苏低头不语顿时心疼起来,低低喊了声“母妃”。
静妃摇了摇头,缓了声气对梅长苏道:“这几天在山上,病人若有反复只管来找我。你自己有什么不舒服也要即刻告诉景琰,知道吗?”
梅长苏老老实实地道:“知道了,多谢娘娘。”
萧景琰将母亲送回内殿,天色已暗了下来。因静妃说一会儿会派人送补血益气的汤药来,他便边看文书边等着,打算一会儿守着梅长苏喝了看他歇下才能放心。
谁知汤药没等到,先等来了飞流惶急的叫喊声。
萧景琰心一沉,疾步奔进西屋,就见梅长苏靠在甄平身上,像是已昏了过去。甄平单膝跪地扶着他,六神无主地连唤“宗主”,见到萧景琰脸上竟破天荒地露出了喜色,叫道:“靖王殿下……”
萧景琰匆匆一扫,见床上睡着那个毛人,旁边飞流的小床约等于地铺,当下更不细想,上前打横抱起梅长苏,大步向自己主屋走去。
列战英被飞流刚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