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冬不为所动,仍是静静跪着。
而另一边的冯相言,似是没有瞧出半分的不妥,也是垂手静跪着。
时灏大张着嘴,急促地呼吸着,目光震惊而慌乱地在两人间扫来扫去。
电光石火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来……来人……来人啊!……”
急火攻心背气过去的瞬间,时灏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内殿门口的一片白色衣角。
朦胧间,时灏再睁眼时,已经明了了七八分。
江季麟站在榻前,微笑着看他。
那笑容比阎王的还要冷彻入骨。
时灏面目狰狞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并撕碎那个长身玉李的身影。
他的嗓音咿呀,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江季麟微微俯身。
“皇上,可得保重龙体。”他的声音暗哑低沉,晶黑的眸子深如暗井。
时灏说不出话来,他惊慌失措,眼里的恐惧几乎要漫出来。
“太子年幼,微臣自当全心辅佐,鞠躬尽瘁。”江季麟伸出手,从时灏脖颈勾出一枚玉佩。
那玉佩晶透莹白,冰清温润。
“这玉石,乃是孝贤太后的遗物,伴了圣上您十几年……”江季麟摩挲着玉,对时灏苍白瘦弱在空中乱抓的指节视而不见。
孝贤太后,是时灏登基后追封自己母妃的称号。
死在这物上,也不算是亏了。
时灏瞪着眼睛,眼里是灯尽油枯的干涸苍老。原来,原来早在八年前,眼前的男子就已经在设计着今日情形。
他如何能够料到,一点点抽干了自己性命的臜物,会在这玉佩上!
多么,多么恐怖……
时灏更激烈的扭动,眼前却愈来愈黑,胸口起起伏伏间发出一声声低哑的嘶叫。
他终于停止了扭动,像脱水的鱼一般挺了两下腰,直了身体。
“圣上放心的去,微臣必会常伴太子左右,扬我大秦国威,一统河山。”江季麟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他的指尖一松,玉佩落在了时灏的颈上,微微跳了两下。
内殿角落燃着的一盏地灯,蟠龙灯罩里,烛火跳动了几下,终于熄灭了。
殿外的钟长鸣一声。
秦国第十代皇帝,驾崩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立储嗣,固国本,所以承祧守器,钦若前训,时惟典常,祗勤若厉,永怀嗣训。
咨太子时玧年幼,启孟鹤冬,冯相言佐之,拜江季麟为师,命其为太子太傅,并行摄政。江季麟,其人才学甚笃,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其可自取。
钦此!”
此诏一出,群臣哗然!
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其可自取……
这不是,相当于将整个秦国都交给江季麟了吗?!
朝堂上质疑指责之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如惊涛骇浪般打的秦国局势摇摇欲坠。
江季麟以雷霆手段,恩威并济,几日之间便将声称要起兵“讨伐j,i,an臣”的几个世家收拾的如丧家之犬,安上了妖言惑众,心怀不轨的乱臣之名。
就在人人都道,江季麟此人必会负先帝所托,将幼帝取而代之之时,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可撼秦根本之劝的男子,却安安静静辅佐起幼帝时玧来。
待诸事都毕时,已经是十一月。
秦国的局势一日万里,而南方的齐,麟,周三国鼎立,着实平静了几月。
但这份平静,却因着一事打破了。
齐,油江。
此时已是十二月初,油江下了一场大雪,竟是十年难见的凶猛。
宁长青十月底的时候便发了兵,亲自率军东进,直击齐国西部疆界。
二十万大军的j-i,ng兵卷席而来,齐国虽出兵抵抗,却碍于南方驻守提防南周的兵力无法轻易调动,故而迟迟无法支援疆界。
短短两月不到,白饶,辽东,昌平三城陆续沦陷。
秦国的将士一时间势不可挡,耀武扬威。
十二月的时候,秦兵已经兵临油江,油江城岌岌可危。
宁长青接了朝中军令,着他勿再深入,当小心谨慎。
徐小水听了,亦表示赞同:“将军,再继续东进恐怕危险,不如见好就收。”
宁长青看着桌上的地图,桌角的灯打下昏黄跳动的光,在油江的位置上闪动。
见他不为所动,徐小水心里着急:“将军,您带伤出兵,亲自上阵杀敌,这伤势脱了许久就没有好过,属下担心啊。”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宁长青说了一句,仍是低头看着地图。
“将军……”
“再废话,你便回去!”宁长青斥了声。
徐小水闭了口,不再说话,心里叹了一声。
自从上次将军带伤回来,便魔怔了般,伤还未好便请兵出征,谁都知道这个局势,先动则不利,亏着将军骁勇,亲兵以一当十,左右护着将军才没有出事,逞一时之勇攻下了三城,但这些看在徐小水的眼里,都有些侥幸,若再深入油江恐怕危机四伏。
宁长青看到徐小水复杂的面色,叹了一声:“本将自然知道攻不下油江,若是像先前那般作战,怕是要死在这油江城。”
攻下那三城八成是凭着出其不意和齐国碍于南周的踌躇。
但这油江不比那三城,兵马强盛,地势险峻,守城的将领手下有一军师徐清,素有小诸葛之称,据说足智多谋,一人抵过千军万马。
“那将军为何还要深入?”徐小水惊诧道。
如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