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走到山顶,放下葫芦,坐在那没有墓碑的土坟前。
“老伴儿啊。”老头打开葫芦,仰头喝了起来。
“是不是我们祖坟冒青烟了。今儿一早起来,我见院里多了块绿色的板子,那光泽亮的呐!我把它背去城里的当铺,不得了了,居然是块翡翠,我马上把它卖了,换回了一小袋的银子。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那银子多的,够我们老两口吃几辈子了。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吃点心吗,现在我们有钱喽。”
老人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里面放着几块j-i,ng美的吃食。老人笑呵呵地将它们放在坟前,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
“我打了一葫芦酒,以前你不让我喝,但现在我们有钱了,我可以尽情喝了。但我出了酒楼,正好看见征兵纳粮的。
“我们祭赛国的佛舍利子,被一个九头妖怪偷了,听说国王要亲自去打它。我们的儿子,不就是因为这九头妖怪死了嘛。你说我一把老骨头,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呢?我一冲动,就把那整整一袋的银子,全捐给了官府做军晌。你要说我傻了吧,我也确实傻啊,老糊涂喽。
“但我老了,老得快死了,我们祭赛国可不能死啊。还有我们的国王,我们的佛舍利子,这些可是我们祭赛国的希望呐……”
一阵风不知何处而起,掠过树叶,吹起老人沾满酒液的白须。
老人摇摇醉醺醺的脑袋,望向空荡荡的远山。
第16章 硕鼠(十)
祈越往金光寺飞去。他的心里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情绪,但他不能,也无力去改变什么。
颛顼绝地天通后,天地相分,人神互不干扰。天道自有其运转之道,神仙也不能任意干预人事。
祈越抬头,含着敬意地望向夜幕。他隐隐察觉到,其间有数不尽的天道在运转。天道和天融为了一体,只要有这片天,就必然有这份天道。就算是圣人,也不能打破这天,打破这天道,否则天崩地裂,又将陷入混沌。
祈越可以改变一个老人的命运,乃至十个,百个,但更多的亿亿万万的众生,则是人间帝王之事,祈越不能僭越太多。
“都是那九头蛇,没事偷什么舍利子。”祈越在心底把崇九骂了个遍,妖怪果然是妖怪,就算会识几个字,读几本书,也只会为祸人间,根本改变不了恣意狠辣的本性。
正坐在桌前,翻着书页摇头晃脑的崇九突然就打了个喷嚏。他放下书本,吸了吸鼻子,抬头四处望望。
莫非是光线不太对,影响了阅读?崇九望向少了两颗夜明珠的墙壁,不觉想到了那条手贱的龙。
飞到一半的时候,祈越猛地气血翻涌,心里莫名一阵慌乱。
月光惨淡,静谧的夜中,就像被什么东西盯住似的。
那是一道野蛮的,很具掠夺性的视线,盯得祈越背上冒汗,心里发毛。
他定住心神,抽出银枪,平举在胸前。枪尖微抖,随时准备飞出手掌。
他谨慎地看向脚下连绵的山峦。
一片寂静。
“谁?”祈越的声音响起,传出很远,在山间回荡。
但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山下的树林里,突然一阵鸟鸣,黑压压的乌鸦冲天而上。同时,鸦群间跃出一团黑影,直朝祈越冲来。
银枪如龙,往黑影袭去。枪如活物,在半空中灵活地变换方向,枪尖始终不离那团黑影。
但黑影却更加灵活,它在空中滚来滚去,竟从枪影中硬生生地滚了过来,直往祈越扑去。
祈越拳打脚踢,却不料这黑影看似不大,却来势汹汹,一下就把祈越扑倒。
黑影张开嘴巴,露出明晃晃的锯状利齿,直朝祈越咬来。
祈越躲不开,但他一瞬间变回了原形。祈越暗夸一下自己机智,打算试试是对方的牙口硬,还是自个儿的龙鳞硬。
结果,黑影没咬他身子,只是咬中从他怀里掉出的两个包子。
这是祈越在宫廷晚宴上顺的,他本来打算拿回去当夜宵填填肚子,没想到竟然被一只畜生半路抢劫。
黑影嘴巴一张,吞下两个包子,吃完后,“汪汪”地叫了两声,去扑祈越晃个不停的龙尾。
祈越变回人形,低头瞅一眼黑狗。
黑狗望着消失的龙尾,眨巴两下眼睛,吐出舌头,兴奋地叫着。
狗叫声中,一个人笑着朝这边飞来。
来人二十六七岁模样,五官俊俏,也算是个帅哥,但穿着打扮却很有个性。
说白了,就是个非主流,城乡结合部的发廊里随处可见。
非主流一头银色短发,眉心处有道醒目的纹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穿着黑色紧身衣裤,还是皮的,在胯那能勒出一个迷之凸起的那种,看得祈越都替他感到蛋疼。
皮裤非主流朝祈越痞痞地笑,看起来特别吊儿郎当:“哟,小三,你怎么在这?”
我好端端的一个西海太子,怎么就当了别人的小三呢?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小三。”祈越摆手。
非主流凑过来,嬉皮笑脸地说:“哟,不是小三,那是小啥呢?”
“小白。”
“哟哟哟。”非主流亲热地勾着祈越的脖子,“认命了?不当西海三太子,真要当小白马了?”
原来此小三是指西海三太子,而非彼小三,祈越恍然大悟。
“对了,您怎么称呼来着?”祈越问,他倒不怕别人怀疑,大不了搬出失忆梗,说自己驮唐僧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