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您也从没谈起过之前的过往吗?”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会遍体鳞伤的走在高速公路上。
钟牧远摇头,叹气道:“他连名字都没有告诉我,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这个世界也似乎没有人寻找他。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心性,一点泪也不流,一句话也不说。”
刚到晚钟家园的钟弗初,像一只刺猬,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谁都不敢招惹他,一双y-in郁的眼睛只有在对着钟牧远时才会放下戒备。
钟牧远带着他读书、种花、下棋,还教他弹古琴,以修身养性。
加上园里的孩子们大都淳朴可爱,尤其是年纪相仿的叶阑和钟源一直陪伴着钟弗初,他才渐渐融入这个集体。
宋涤新听到这里,问道:“您说的钟源如今在哪里?”为什么他没听钟弗初提起过?
钟牧远昏黄的双眼里染上几分悲凉的暮色,他重重叹了口气,才说道:“钟源十六岁的时候肺部诊断出恶性肿瘤,我们一直在给他筹钱做手术,园里大点的孩子,包括当时正在读高三的弗初,都会出去打工赚钱,后来钱筹的差不多了,但手术没成功,钟源还是走了。”
宋涤新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忙出言安慰了钟牧远几句。
“您说钟弗初打工筹钱给钟源治病,可是他那时才十八岁吧,还在读书,能赚什么钱?”宋涤新忍不住问道。
钟牧远却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宋涤新看。
照片里似乎是一个音乐会,台下坐着不少观众,台上是一个身穿白袍的少年,在一扇松影屏风下低头抚琴,明明模糊看不清人脸,但只需一个清峻的身影,就似可闻见泠泠琴音从他手下流泻而出。
“我琴艺不j-i,ng,只能教弗初一点皮毛,后来市里古琴协会的会长陆龄久收了弗初为徒弟,时常让他参与表演,偶尔也有些私人宴会邀请他去演出,运气好的话能赚一些。”
一个外科医生居然是个古琴演奏家,宋涤新觉得这着实有点新奇。
他最后问道:“那您还记得您是哪天收留他的吗?”
“七月八号,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周予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在他们家的别墅花园,晨风轻灵甘媚,他坐在一个小秋千上,身后不知是谁在推着他的背,他飞上去,又落下来,欢声惊扰云雀,架上开满蔷薇。
又梦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坐在花下抚琴,朝他看来的目光却转瞬间在大雨中湮没,他追在抚琴人身后,拿着一把伞飞快的跑着,好像永远也追不上。
第二天他醒的很晚,窗外已经放晴,阳光毫不吝啬的泼了进来。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估计钟弗初来过又走了。
他忍不住叹气,懊恼自己为什么忘了定闹钟。
“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呢。” 李慧婷走了进来,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子上。
周予安看着袋子,吸了吸鼻子,有香味飘出来,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李慧婷笑道,“钟医生给你带的早点,刚才你没醒,就一直放在保温箱里。”
耷拉着的叶子瞬间鲜活,周予安开心的声音都变了调:“钟医生现在在哪里?我想去找他,亲自道个谢。”
李慧婷却道:“你到处跑,钟医生看到怕是会不高兴。”
周予安求情道:“我慢慢走,绝对不乱来,你就告诉我吧。”
李慧婷抵不过,让步道:“先把早饭吃了吧,钟医生今天上午没有手术,现在估计在特保病区15号床陆爷爷那里呢。” 说完又叮嘱道:“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周予安自然连连答应,狼吞虎咽的吃了早饭,自己提着引流瓶向护士打听了特保病区的位置,向那里走去。
走廊上熙来攘往之间,有人咳嗽的歇斯底里,有人难忍病痛而叹息,他小心避让着行人,与他们擦肩分离。
特保病区与普通病房不在一个楼层,要安静得多,估计是为了领导干部专门准备的。他未曾走到15号房,就似乎听到了隐隐琴声。
他不自觉放轻了步伐,走到病房门口,门未掩,他斜立于门旁向里望去。
雪白窗帘被风吹起一角,有人着一身洁净的白衣,膝上横一把蕉叶琴,阳光在他身边氤氲了一圈细致微明的光晕,而那双曾握过无数次手术刀的手,在弦上拂勾之间,琴音泠泠。
病床上的老人戴着呼吸面罩,冰冷的管子遍布全身,阳光也无法涤荡他身上的垂垂暮色,只有机器尚证明他的生命微弱存在,明明活的如此痛苦难堪,他苍老的手却微微颤动着,似乎在合着琴音节拍。
这是医院里再寻常不过的角落,人们在这里受尽折磨,又得到救赎与解脱。
冷暖与苦痛都在这里,却又好像被悠扬琴声渐渐拂去。
周予安没有闯入这幅画里,他如一粒孤舟泊于湖心,只觉得琴声明明很近,却又好像很远,从茫茫之中褰裳涉水而来,越陌度阡到他心里躺下。
记忆惊蛰初始,爱慕生根拔节。
他想起了十二年前的一个人。
第九章
周予安十三岁那年因为和家里人赌气,离家出走投奔住在文华市的吴昊宇,正好碰上这个发小过十七岁生日。
那天吴昊宇招呼了一大群平日里玩得来的富家子弟和美女同学给自己庆生,在自家花园里搞了个bbq,烟熏火燎的好不热闹。
周予安年纪比他